喝完了酒,孙会长的眼神深邃起来,继续讲述道:
“马夫带着我在南岭之中与妖兽周旋了两日,南岭之外战火不断,他也不敢带我离开南岭,于是我们越跑越深,越跑越深。
终于在遇到妖兽的第三天,我们被追上了。
那时候小,不懂得大人的谎言,马夫告诉我带着我害怕这妖兽袭击我,让我一个人先往前跑,他解决了这妖兽就来与我汇合,我也便照做了。
可谁知那一别,我就与幼年时在世的唯一亲人再也没见过面。
我还记得那是冬天,我跑了没多久,天就开始下雪了,那时候穿的也破,跑着跑着居然被冻晕了,也算是好运。
那日正逢磐石峰的一名弟子外出,在雪中发现了我,他救了我一命,带我回了磐石峰。
好巧不巧,磐石峰峰主,也就是你的师祖,听说了这件事,居然收我入了他的门下。
在磐石峰,我的天赋只能算中上,不过峰中并无什么师兄弟间的斗争,大家都和和气气,相处颇为融洽,我在磐石峰上再次找回了家的感觉,终于又有了亲人。”
说到这,孙会长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笑容,可几口酒下肚之后,孙会长却又叹气道:
“等到了青年,你师父已经成为同辈中的翘楚,又因为他一家都是磐石峰的修士,所以年轻一辈都以他为尊。
那时候的他还颇为开朗,十分热心肠,对我这个被捡回山中的师兄还颇为照顾。
可好景不长,天竺军攻来了,刚开始没人把天竺军放在眼里,因为南岭宗光虚元境的修士都有10余位,是名副其实的南野第一宗,再加上各峰的护山神兽,以及源起不可能坐视不管。大家都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攻下南岭宗,可谁知天竺刚刚攻进南岭,源起东西两线战事同起,再无余力支援南岭宗。
但即便如此,南岭宗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南岭宗的护山大阵也是当世一绝,况且南岭之中还有无数埋伏,天竺军若是冒然进入,必然死伤惨重。
可谁知天竺军进入南岭之后仿佛回家了一样,对一切都轻车熟路,大家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但还在猜测阶段,天竺军就已经攻到各个主峰之下。
各峰分别开启了护山大阵,以为能够阻挡天竺军很长时间,事实证明,大家都太天真了,天竺这次莫名其妙的进攻其实早有预谋。
每个峰中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叛徒,护山大阵纷纷不攻自破。
于是南岭宗的弟子们就这样与天竺军展开了肉搏,有些峰的弟子不擅长战斗,本想着投降,岂料投降的弟子都被天竺军集中杀害了。
宗门弟子们逐渐意识到天竺这次来就是要赶尽杀绝的,大家开始奋力反抗,可为时已晚,战斗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南岭宗就全面溃败。
无一例外,每个峰都遭遇了屠杀,极少一部分侥幸活下来的,也大都身受重创。
我们磐石峰是最惨烈的峰之一,据我所知,目前还活在世上的只有我和你师父。
我再一次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好在这一次,还有你师父陪着我,他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可从那以后,蒙毅也不再开朗了,行事变得稳当,极致到令人恐惧的稳当。”
孙会长说着,眼中不由冒出了愤恨之色,他好不容易回来的家再一次被拆散了,谁能不愤恨呢?他劝无名放下仇恨,劝蒙毅放下仇恨,可他的恨又怎么可能比无名他们俩师徒少呢?
孙会长再次提起了酒罐,这次却不是喝几口停下,直到酒罐中再也没有一滴液体流出,孙会长这才放下了酒罐,脸上露出苦笑,笑着笑着却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已经不再红艳,而是呈紫黑色。
孙会长摸了摸嘴角,继续道:
“我的师叔拼死将我和蒙毅送走了,于是我们二人开始在世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们想过回去和天竺军血战,能杀一个人算一个人。
可师叔临死前吩咐过,让我们一定要把磐石峰传承下去,我们纠结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苟活。
刚逃出南岭的我们并不敢露出阵法师的身份,只能装作普通难民,因为天竺对难民不会赶尽杀绝,可对阵法师,那绝不可能放过。
所以那段时间我们过的很凄惨,混在难民堆之中,每天被逃命与讨食填满。
后来我们跟了一位铁匠,在他的店里当学徒,一直就这么苟活了好几年,天竺再次对源起发起了攻击,这次攻击直接占领了滁州和黎州的大部分区域,源起和南野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曾经的郡主纷纷自立,成立了11个小国,南野仅剩下的漳州刘太守起初并未自立,可后来迫于形势,刘皇也带着漳州也自立了,以曾经的州会——南魏城为国都,立国号为南魏。
南魏拥有着南野12国中最广阔的土地,可南唐有着源起岭南王的支持,国力上一直压南魏一头。
直到吴启的出现,他本是南卫人,阴差阳错之下却投了南魏,据说刘皇与吴启见的第一面,就被他的领兵才华所折服,对吴启青睐有加,甚至同意了吴启自己创立一直军队,也就是现在的五行军。
我和你师父是在吴启入朝为官之前认识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吴启看到了我和你师父修炼阵法,他便主动接近,与我二人结为好友。
时间久了,他的宏伟理想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刻画在了我和蒙毅的脑海中,就这样,你师父蒙毅被他折服了,从此便一心跟着吴启东征西讨。
或许是我对两次摧毁我家庭的战争已然害怕到了极点,又或许是我这一生注定平淡。我并没跟着他们二人一同走上战场,我也不想让你师父随吴启征战,我们甚至为此吵了一架,最后他们两人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于是我一个人继续在铁匠铺苟活...”
说着,孙会长不由摇头轻笑起来,好像在笑自己窝囊,又好像在笑吴启两人太过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