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傍晚,偶尔才会通电的废弃游乐场,在昏暗的街区里,亮起了灯。
隔着好几栋大楼,都能看见发光的摩天轮,在莱茵河的岸边,缓缓旋转。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夜空的繁星开始显现。
四周陷入持久的寂静。
这时,本来分散在各个角落里的生存者,尤其是那些新到达莱茵城的新人,白天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夜晚开始出来寻找机会。
他们从很远的地方,看见这里亮起灯光的摩天轮,被这里的灯光所吸引。
天刚一黑,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在游乐场的大门口接踵而至。
张三就混迹在这些人群当中。
他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长长的头发从耳际垂下,和本来邋遢的胡子互相交织,让人很难看清他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在他的腰间,别着一把老旧的长剑。
长剑很普通,包裹剑鞘的皮革磨损的很厉害,靠近鞘口的位置已经破了大洞,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木身。
这些互不相识的新手生存者,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相互之间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友情,只是单纯的被苦逼的生活折磨得太痛苦,此时只想好好痛痛快快玩一把。
张三在游乐场的大门前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霓虹灯。
只剩下钢架构的拱门,包裹着的外层装饰早已不知踪影,此刻只有一些霓虹灯管拖着裸露的电线,在头顶上空一闪一亮。
明明是个十分可疑的地方嘛。张三无奈地想着,叹了口气。
身旁络绎不绝的游客,或是弯腰驼背,或是脸色麻木,或是神情亢奋。
他们踩着脚下的泥路,毫不回头地走进一处又一处娱乐设施。
张三紧跟其后,穿过游乐场的大门,走了进去。
正对着大门的大道两旁,亮着各种店铺,有玩飞镖的,有射箭的,还有套玩具的,等等等等。
只不过这些店铺全亮着灯,却没有看见任何的服务人员。
走在路上的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互相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开始自己各玩各的,自己想要哪个奖品就去抢夺哪个奖品。
场面可想而知,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张三穿过这些扭打在稀泥地面上的人群,继续往里走。
在某个岔口,会从游乐场大道上分出一些小道。这些小道会带你走到另外一些娱乐设施的面前。
张三在每个岔口环顾四周,看着这些人,有的爬上了海盗船,有的玩起了旋转木马,还有的闯进了鬼屋。
张三是来潇洒娱乐的吗?当然不是。
他这么一个老头子,估计已经六十出头了,哪还有这个心思。
他在寻找一个身影——在这个游乐场里,组织这次娱乐活动的唯一小丑,那个穿着花不溜秋戏服,画着逗人发笑装束的管家。
他就这么随意地绕着游乐场转了两圈,只听见耳边到处是吵杂的欢闹音乐,只看见放纵的人们露出松懈的微笑,似乎看起来,这一晚就会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
张三此时看见了不远处的摩天轮,或许自己身在人群中,走多少次都是在兜圈子吧。不如去高处看看,或许有奇效。
张三跟在一群人的身后,走到了攀上摩天轮的台阶旁,此时他脚下踩到一滩泥水。
他抬起右脚,那水洼在夜色的掩盖下乌漆麻黑,但是粘在张三鞋尖处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是暗紫色。
他停在人群之中,俯下身子,用指尖沾了沾地面的液体,凑到自己的鼻子旁。
有些人从他蹲下去的身旁绕了过去。
张三又重新站了起来,刚刚触碰液体的手指在腰间蹭了两下。
他十分确定,地面上那一洼巴掌大小的水坑,不是水,而是血。
张三心想,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于是,他跟上前面的脚步,攀着台阶,钻进了其中一个无人的包厢。
巨大的铁轱辘旋转起来。
包厢开始缓缓上升,帐篷的屋顶出现在张三的视野中。
当摩天轮升到半空时,他清晰地看见,游乐场围墙内灯火通明,而游乐场围墙外漆黑如地狱。
一波又一波的生存者,还在陆陆续续地循着夜晚的光亮,从大门口涌进来。
就在这时,张三突然注意到,有一处刚刚亮着灯光的娱乐设施,突然变暗了。
五分钟后,另一处地面的光斑也从视野中消失。
像房间熄灯一样,一处接着一处。
旋转木马停了下来,海盗船也渐渐沉没在黑夜中,鬼屋里再也没看见人走出来。
那个小丑看来开始收网了吧。张三这么想着。可是他人在哪呢?
突然一记猛烈的推搡,承载着张三的包厢吊在空中,近乎一百八十度甩动起来。
张三没有抓紧旁边的门沿,原本插上的玻璃门向下洞开,他从高空直直地摔了下去,落地的位置就在那一汪巴掌大的水坑边。
于此同时,摩天轮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
游乐场陷入了和周围的世界一样的黑暗之中。
然而,张三毕竟是张三。
虽然从三四十米高的高空坠落,可是他十分轻稳的脚尖先着了地,就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一样。
他抬起头望向高空,真不知道站在钢架上的小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分身小丑·卡伦穿着花不溜秋的戏服,鼻子上套着一个红色玻璃球,扬起的嘴角露出一排健硕的牙齿,站在高高的摩天轮上,俯视着地面的张三。
看着张三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毫发无损,卡伦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嗅到了挑衅的气息。
“你是谁?胆敢闯入我的地盘。”卡伦扶着生锈的钢架,两颗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以蔑视的姿态躬着腰说道。
张三仰起头,头上戴着的斗笠斜竖了起来,长发顺着耳沟向后垂落,露出了满脸的杂乱的刀疤。
“鄙人名叫张三,不过一介草莽。”张三声音雄厚却语调缓缓地说道。
“我看你明明知道这是我的名利场,还来送死。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随着话音刚落,卡伦从高空一跃而下,腰间抽出一把袖珍短剑,向地面的张三刺去。
这种单调的攻击,对张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闭着眼睛,就能挥刀把对手挡下。
“嘻嘻。”然而耳后却突然响起了卡伦得意的讽笑。
张三的左侧腰间,正正地挨了一刀,刀尖是从背后穿进来的,刺穿了肚皮。
刀锋把张三陈旧的布衣在身前顶起了一个小山峰,小山峰的峰顶一片血红。
张三回过头去,身后一个卡伦,头顶上还有一个卡伦还没落地。
他大意了,急忙挥刀挡下来自头顶上方的冲击。再一个回头斩,砍下了身后卡伦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
他推开身后的卡伦的肉体,短剑从他的腹部抽了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前面和后面的衣服。
他捂着胸前的伤口,趔趄几步。
从头顶落下来的卡伦,闪退两步,就站在他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咧嘴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