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脚踩在无物之上的瞬间,维尔京就开始了坠落。
这片星门之后的空无之地,无论身在哪一个位置,所能见到的都是一片云海在身下不远处。
下落中的维尔京并没有穿过云层,无论他下坠了多久,云层与他的距离都好像完全没有改变。
而失重的感觉也只维持在了跌落的一个瞬间,之后他就分不清自己是在下坠还是上升,也无法从云层的高度判断自己的相对位置。远处有着光源,像是太阳,但太过耀眼,又太过遥远,让维尔京看不清,辨不明。
温暖的光就那样轻抚着他的脸庞,而他的身体在最初的兴奋之后,由于失重进入了某种放松的状态。
维尔京开始睁不开眼睛了。
睡吧,睡吧,你已经很累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不是已经得到了答案吗?答案就是你自己,把它解析出来,我们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真的吗?我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吗?
是啊,只要你现在闭上眼睛,等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维尔京的眼角滑过了一滴泪。这滴泪在他脸颊上飞速风干,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但他的眼睛,已经缓缓闭上。
“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他终于完全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深沉如海底的宁静就将他紧紧包围,隔绝了他的一切感官。
仿佛是亲人最后的拥抱。这么温暖,这么安逸。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想睡,在这沉沉的拥抱中永远睡下去。
“不能睡!”
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将维尔京从虚无之中唤醒,随后是全身剧烈的疼痛。
维尔京终于醒来,自己躺在云层之中,双手双脚都被人贯穿,钉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让他不仅疼痛,而且动弹不得。
然后他看到了把他从舒适的梦境中唤醒,还折磨成如此模样的人。
“还好你能醒来,看来我和你相遇的这个节点不算很晚,你很幸运啊维尔京。”那人叹口气,又在维尔京身边开始了忙碌。
那是个非常高大端正的青年,穿着非常完整的骑士铠甲,唯独没有戴上头盔。在他背后有一面无比厚重的巨盾,腰间还有一只雕琢到一半的木马。
这青年眉宇之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维尔京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与他身上特征完全相符的人选。
“你是谁?”维尔京问。
“哦,你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我是亚格。”
“亚格?你是亚格?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长大,一生都只能是那种小孩子的模样。”维尔京不可思议地惊叹。
“这是星门之后,维尔京,这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亚格一边忙碌着一边回答说,“时间不仅会在我们看到的世界上流动,还会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流动。有时候,我们会是自己一生中最强大的全盛状态,也有时候,可能是婴儿,可能是行将就木。我相信你肯定不愿意变成那副样子,然后面对壮年的敌人。”
变成婴儿的状态去面对敌人?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维尔京很难抬起头,他的全身还在被贯穿、封锁,他的头顶也传来剧痛。
他不禁问:“你为什么把我搞成这副模样,你在做什么?”
“别急,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亚格说完,在好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后,从维尔京的手脚拔出了贯穿他身体的钢钉,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在起身的瞬间,维尔京就看到自己手脚上各有一个空洞,这空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又完美如初。
“还差一件,现在就给你摘下来。”亚格说着,从维尔京的头顶摘下一顶王冠。他现在比维尔京高出很多,做这样的动作也很是轻松。
维尔京认出了这王冠:“这是......骑士王在斯维尔德收缴的那件圣物?”
“没错,就是它。”亚格回答说,“圣城的蠢货把它当做显影的路灯,实在是暴殄天物。这件王冠,非常时候作为锚定之物,在星门之后发挥作用。”
“锚定之物?”
亚格便答道:“没错,刚刚说了,时间会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流淌。如果没有锚定,我们随时随地就会切换所在的年龄。这顶荆棘王冠,会记录将鲜血奉献给它的人,也就可以记录那个人彼时的状态。所以非常适合作为锚定之物。”
维尔京恍然大悟,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就可以被固定在如今的状态中。
“那钢钉呢?”他又问道。
“这是另外一件圣物,也是为了来到星门之后准备的。”亚格从自己的脖颈中掏出一个十字形挂坠,“这个叫做‘复活之刑’,本来就是一件刑具。被钉在上面,就会处于一种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状态,一直遭遇痛苦,但每次都能复活。”
“你把这种东西用在我身上?这东西是不是来自托马斯那种人?”维尔京有些后怕地看着那小小的十字。
“没办法,你当时已经进入了睡眠,而且一直在下坠。”亚格叹口气,无奈地说,“不用这种办法把你唤醒,你就会永远失去你的意识。”
维尔京马上皱起了眉头。
只要睡下去,会失去意识?
那为什么那个声音,那个魂牵梦萦,让他等待了一生的声音要让他睡下去?
那声音不可能是本人,更不可能是维尔京的潜意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毒害他,让他就这样变成废物!
维尔京颤抖着,带着后怕,看着亚格把王冠回收到一个不可能放得下它的小盒子里,又把小盒子带在贴身之处。
“如你所见,空间也会压缩。可能变大,也可以变小,向前也可能是向后。必须心无旁骛,否则空间就会在瞬间发生改变。”亚格说,“你刚刚会跌落,就是因为你有了怀疑,认为自己没有站在地面上。你看现在,你站得好好的。”
“这空间,是因为人的意识在改变?”维尔京问道。
亚格点头:“下意识,潜意识,心理暗示,都可以改变空间。但是能改变的范围很小,这里的空间依旧在非常无序的状态之中,我们得找到能真正落脚的地方。”
他所说的落脚之地,维尔京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要找到最近的星宫,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