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最缺和最不缺的都是银子,两个太监也是一样,确认了银票的真假,脸色这才好了些。
清清嗓子,收起尖嗓门:“说吧,这是要求咱家什么事?”
张妈妈见此赶忙把自家的官职情况,所求之事说了个明明白白,末了又加一句,“那一千两只是给大人们喝茶的钱,若是事成,我们夫人自然不会让两位大人白忙活。”
张妈妈说着手就比了个十出来,“一人十倍银票就是我们夫人的酬谢之礼。”
一千两的十倍就是一万两,两太监对视一眼,暗暗咂舌,也算是大手笔了,有钱不赚是要遭天谴的。
不过,从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心里再高兴,面上都是不显,只淡然道;“下个月采买日照旧在此,咱家会给你办妥当。”
张妈妈大喜,夫人交代的事,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话说那太监回了宫,心里也是惦记着事,暗地里也找了许多相熟的嬷嬷姑姑们打听,但都是一无所获。
宫里到年纪出去养老的嬷嬷,除了非要回老家的,那都是抢手货,京城里有脸面的人家,谁不想请一位回去教养姑娘。
大多数都是还未出去,就被人明里暗里的说定下来,只等一出宫就坐上接人的马车,去养老了。
哪里还能轮到这种瞎碰的,眼见着到手的银子要飞了,俩人急的口舌生疮,直到又临近采买日,才有一位面圆和善的嬷嬷上门毛遂自荐。
“哎呦呦,我的好嬷嬷,您可别愚弄小的了,您可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可心人,奴才可不敢把您托付出去,省的到时候过的不如意,太妃娘娘怪罪。”
不怪人大惊小怪,实在是上门的嬷嬷身份不一般,是先帝的宠妃和贵妃身边的心腹奴婢斐嬷嬷,之前可一直没听说过她要出去,要不然来争抢的人家肯定多。
“我能来找你,自然不是假的。”斐嬷嬷笑道,神色不像开玩笑:“我伺候太妃娘娘半辈子,娘娘如今要去五台山修行,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这不心疼我,特地开恩放我出去,只要人家合适,这几天我就能出去。”
斐嬷嬷说的简单,可太监又不是傻子,里面肯定是有内情,但在宫里伺候,是不能有好奇心的。
当即就闭嘴不多问,反正只要人能出去,管她以后怎么着,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银票一拿,这事就结束了。
三日后,人钱两清,张妈妈带着一身素衣的斐嬷嬷回了郑家,张氏强撑着精神跟她说了会话,便也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了她。
斐嬷嬷不愧是太妃身边出来的,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规矩礼仪,都是一绝,张氏心里庆幸,要是女儿将来能学了斐嬷嬷三分,这辈子那就算妥帖了。
日子如流水般飘过,转眼间白雪就覆盖了京城,今年照旧还是张氏一人守在郑家,冬至的前一天张妈妈一大早起来,呼唤张氏却发现她一动不动。
心里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姐!”
再一摸,就发觉张氏连身子骨都是冰冰凉凉的,怕是昨晚半夜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
郑循接到张氏的死讯,心头只觉得猛然一轻松,冬天雪地的他也懒得回去,就派管家回去处理后事,自己仍旧就在福州,心情半点没有被影响到。
待一年的妻孝守满后,就由母亲齐氏操持着又娶了一户官宦人家的千金刘氏,小夫妻二人在福州过的好不快活,一点也没想起来京城里的长子长女。
***
月华如故,少女一身棉素衫,长发用发带半挽,面容白净,坐在窗户下头的软榻上,借着月光不停歇的折着元宝。
偶尔一股冷风吹来,激的人一哆嗦,脚塌上坐着的婢女春雨不由得苦着脸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把灯点上吧?”
郑丝萝脸色不变,手不停歇的拒绝,“一点灯不就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爹和继母从来不允许祭奠我母亲,我若不偷着来,要怎么办,更何况,我们这个月的灯油也不多了,若是今天晚上给用了,后半个月都得做睁眼瞎了。”
她命不好,生母早逝,继母刘氏是个面甜心苦的,从她五岁那年跟爹一起回来后,没多久就把疼爱她的张妈妈和斐嬷嬷,强硬的送回老家。
自己身边就留下个才三岁的春雨伺候,剩下的都是刘氏的眼线。
吃穿用度也是得整日计算着来,今天多用点,明天就没有。
明天就是生母的祭辰,这么些年府里一直都当做不存在,只有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背着人熬夜叠些元宝,第二天一早再给生母烧去,才不让生母在下头无香火可享。
“快些叠吧,等到天亮了就好了。”郑丝萝安慰道,然而自己心里有多难受自己清楚。
她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会不怕冷,当然也想关上窗户,点着灯坐在炭盆边,暖暖的叠元宝。
可刘氏是不会允许的,若是真打了她的脸,过后受的苦会更多的。
“哎,要是斐嬷嬷在就好了。”春雨想到刘氏的脸,也心里沉闷。
又听到春雨惦念斐嬷嬷,郑丝萝手也是一顿,是啊,要是嬷嬷在,她就不用这么苦了。
张妈妈虚张声势,只一照面就被刘氏给压了下去,斐嬷嬷却不一般,刘氏在她面前就没得过好。
要不是后来刘氏耍阴招,趁着嬷嬷生病,强行把她拖走,自己也不会孤立无援。
还记得那时候嬷嬷在床上苍白着脸,拉着自己的手,交代道:“老奴这病来的奇怪,肯定是刘氏的手笔,这女人是打定主意要把姑娘身边的人都撵走,是老奴托大了。”
“事到如今,老奴也没法再留了,只能有句话交给姑娘,您若是能吃透,这辈子也就成了!”
一命二运三本事。
为着这句话,这些年郑丝萝过的再苦,她低三下四,谨小慎微的熬了过来,因为她期盼着以后。
“铛铛铛,四更天了!”
郑丝萝住的小院叫风影院,只有一排三间的小厢房,地方偏僻,一墙之隔就是后街,打更的人从这过去,声音听的清清的。
到时辰该去祠堂了,主仆二人收拾好元宝,手挽手的摸索着出了门。
幸好今天不下雪,否则一路上过来,冷风呼啸,她回去后肯定会生病。
然而,今天不知是怎么的,以往只有三两个婆子看守的祠堂,现在竟然灯火通明。
“大小姐来了,快些进去吧,夫人和三小姐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有眼尖的婆子看到郑丝萝,连忙请她进去,而郑丝萝现下人都要傻了,刘氏怎么会来?
这么些年,她可从来没有祭拜过自己生母的。
祠堂里炭盆好几个,热气哄的足足,郑丝萝刚踏进去,刘氏就挑着杨柳细眉,关切的迎了上来。
“哎呀,我的大姑娘,怎么出来也不知道拿个汤婆子和披风,看这小手冻的冰凉通红的,真是让人心疼。”
刘氏容色秀雅,脸上一笑还有个酒窝,然而她嘴上说着心疼,手上还跟以往一般,没动静。
郑丝萝心下诽议,自己为什么不拿汤婆子和披风,她真的不清楚吗,自己的用度里可没有多余的炭火和棉花用。
“多谢母亲关心,女儿只是走的急,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