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莺的消息再传来时,秦贵妃已与张皇后蓁妃撕扯过一番。
秦贵妃意指是宫中有子妃嫔故意算计凝贵嫔的龙胎,张皇后在旁帮衬。
蓁妃与张皇后自然不认,两人联手你一言我一句的反讥讽回去。
恰在此时,太医诊出怡贵嫔性情大变的缘由是大量服用了禁药五石散所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打了个颤。
郑丝萝更是庆幸自己计划的好,并未随意插手凝贵嫔一事。
一个国家的败落是从腐朽的官场中开始的,而官场的腐败则是上行下效。
大燕上一个朝代名唤齐,齐末帝沉迷道法,就有邪道为了权利,不知从哪本古籍中研究出来了五石散。
口称天赐神药,服之飘飘欲仙,可见仙境。
齐末帝半信半疑间服用后,果真身心通灵,恍惚间可见天上仙,待清醒后,就觉着自己龙精虎猛,神采奕奕,夜御七女,双手举鼎不再话下。
而后五石散便由他开始慢慢散布在大齐权贵官场中,大齐上下无不以吸食五石散为尊。
但世上哪有真正的神药,五石散是毒,服用的多了便戒不掉,人也跟着开始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整日的昏昏沉沉,不知天地在何方。
身子也由突然的强壮而衰败到缠绵病榻,直至吐血身亡。
可即使知道五石散有毒,享贯福的权贵哪愿受苦去戒断,忍不住便随之任之,只管撒手享福。
不过两三年大齐就成了一团污糟,百姓们苦的被逼着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哭天喊地。
是以大燕开国皇帝建国后,五石散便是禁药,一旦发现有人沾染上,就是死罪。
怡贵嫔神志不清的撞上凝贵嫔,此事是冲着秦家去的,但五石散一出,郑丝萝都有些怀疑蓁妃是否出手了。
英国公府乃大燕世家,自是知晓五石散乃禁药,不可能犯,但又说回来若非世家,谁还有这般大的本事动用五石散。
甘露殿的喧闹没持续多久,五石散一出,衍庆帝面色就不好看了,望着殿中世家出身的妃嫔,眼中尽是寒气。
也懒得再搭理秦贵妃的指责,左右各自手脚都不干净,一张美人面下全是污糟。
“传朕口谕,怡贵嫔冲撞圣驾,罪无可恕,赐鸩酒,问罪母族,凝贵嫔护龙胎不利,降位贵人,幽禁甘露殿,无旨不得出。”衍庆帝不快。
怡贵嫔出身并非世家,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把禁药送入宫,但她已然用了五石散,无药可医,只能赐死。
给凝贵嫔降位也是给秦家一个警告,莫再有不该有的心思。
其余的一切,还是得压下来,五石散一事不能外传,但衍庆帝也不会允许宫里出现这东西。
可具体是谁出的手,还要仔细探查一番。
衍庆帝一锤定音,凝贵人一事就只能尘埃落定,待无人后,秦贵妃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第二日更是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的,连床榻都下不去。
遥想当年五皇子去世时,秦贵妃都没这般,可见凝贵人小产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秦贵妃不是郑丝萝,受家世所困不得报仇。
秦家在朝中的地位举重若轻,秦贵妃也不是轻易忍下去的人,纵使衍庆帝想压下去,她也不允许。
幕后之人虽不得知,但秦贵妃猜都能猜出来,除了张皇后钱顺仪蓁妃没有别人。
三人中,钱顺仪最弱,又与她秦家有仇,自该首当其冲的承受她们秦家的怒火!
“文夏,咱们埋了许久的钉子,是时候该用了!”秦贵妃眉眼间布满阴霾,口中恶意盈天。
她秦妙人出手,必定是死局。
八月二十,亥时,甘露殿中惊现刺客,行刺重病缠身的秦贵妃,但好在秦贵妃身边忠仆众多。
不要命的护着,刺客并未得逞,但秦贵妃受了惊吓,当即又不省人事。
衍庆帝这晚仍是在蒹葭宫,听到消息,额角突突的疼。
五石散一事还未有头绪,秦贵妃处又出事,这后宫何时能平静!
郑丝萝为衍庆帝轻揉穴位舒缓:“陛下,宫门酉时落锁,荆统领夜夜不坠的护位,怎么可能会有刺客闯进宫。”
“荆游不是无能之人,朕既然敢把安危交在他手上,自是信他的。”衍庆帝舒服了些,眯着眼沉思:“这个刺客定然是早就埋伏在宫内的,而且行刺的又是甘露殿…”
衍庆帝有些怀疑张皇后,要说后宫中谁最恨秦贵妃,衍庆帝脱口而出就是皇后。
但又觉得张皇后不至于这么傻,凝贵人刚没了孩子,现下她出手,岂非不打自招。
郑丝萝手吓得一顿,有些不安:“各宫都是弱女子,真要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潜邸,那该多危险,不说臣妾等,皇子公主们又该如何?”
衍庆帝闻言抓紧郑丝萝的手,捏了捏安抚道:“莫怕,有朕在,刺客是不会伤到你的。”
衍庆帝原是不觉得一个行刺不成功的刺客是有多厉害,但经郑丝萝一提醒,卧榻之侧,还是得安心些。
“给朕更衣,咱们去甘露殿一趟。”衍庆帝道。
“是。”郑丝萝应下,唤了丽珠芳兰进来一道搭手,心中却对秦贵妃遇刺一事相当满意。
从郑丝萝这冷眼旁观的一面看,此事完全是秦贵妃自导自演,若郑丝萝猜的不错,刺客现下就藏在颐澜宫,就等着衍庆帝过去抓。
自己宫里出现刺客,还是对着水火不容的秦贵妃,很难不让人觉得凝贵人龙种一事是否也与钱顺仪有关。
若是那刺客再攀扯上衍庆帝的安危,想来钱顺仪是要大出血了。
郑丝萝乐见其成,此事了后,她会让秦贵妃自导自演的手法暴露在衍庆帝面前,亲手插进去一根刺。
衍庆帝这些年对秦贵妃再没宠爱,但因为秦家得力,她的体面可不少。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衍庆帝突然发觉,他自以为的心腹重臣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越了底线呢?
今日牵扯到后宫争斗,秦贵妃就敢派人行刺杀之举,万一哪天衍庆帝再碍了秦家的眼,是不是连他也要被清理!
毕竟要说希望,秦家并未全没了指望,秦贵妃是生不了了,可三皇子妃已身怀六甲。
年底就要临盆,要是产子,那就是衍庆帝第一个孙辈,若是男子,皇长孙总归是不一样的。
大燕又不是没有过皇长孙登基的前例。
甘露殿
衍庆帝与郑丝萝到时,正殿中乱做一团,各种珍贵的摆件摔了一地,好些个宫人内侍脸上身上都受了伤。
秦贵妃不省人事,万般无奈下,还在小月子养身体的凝贵人站了出来,操持着一切。
见着衍庆帝,凝贵人双眸流转着委屈,眼圈通红:“臣妾拜见陛下,温妃娘娘。”
凝贵人一袭碎花云雾露水百合裙,头松松垮垮的半挽在脑后,只斜斜簪了一支玉花簪。
面上还带着大病未愈的脆弱与无力,整个人弱柳扶风的站在殿中,烛光清风一趁,好似下一息就要昏了过去。
衍庆帝眉头拧起,心中不悦,他对凝贵人有宠无爱,纳她完全是看在秦家面上。
但再如何说也是刚小产的身子,不好好养着不说,还要在这操劳。
“这里有朕和温妃在,你身子尚未痊愈,就不要在这受累了,让宫人扶你回去吧。”衍庆帝语气渐缓。
凝贵人闻言,泪珠顺着她那苍白的面颊就落了下来:“陛下,臣妾知晓自己没用,护不住龙胎,亦替不了姐姐受伤之痛,但请陛下允许臣妾能在这陪着姐姐,若不能亲眼见着姐姐安然无恙,臣妾五内俱焚。”
凝贵人不愿走,伏在地上几欲抽过去,单薄的身子惹人怜爱。
这不,衍庆帝见了,都有些不忍再苛责,毕竟到底只是才十七的女子,伤了身子后对着姐姐多几分依恋也正常。
郑丝萝看着,约莫是看出来一二,秦贵妃对凝贵人还是不甘心啊。
“你再担忧后贵妃,也得当心自己的身子,有朕在此坐镇,任何宵小都不敢再犯,你回去后好好修养,贵妃有任何事,朕会派人去告知你。”衍庆帝缓道。
“……”凝贵人不语,还是有些迟疑。
郑丝萝见此便开口劝道:“凝贵人,你与贵妃娘娘同为姐妹,互相惦记这是好事,可你也看到了,贵妃娘娘如今不省人事。她自来最疼爱你,若是让她知晓,你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是否也会令娘娘多增忧心?”
“……是,臣妾多谢担心,这就回去好生歇着。”思索再三后,凝贵人觉得火候已经够了。
妙人姐姐交代她一定要撑着身子柔柔弱弱的在陛下面前哭一场,最好能引起陛下的怜惜。
如今看来,她做的还不错,陛下对着她也没有不耐。
既如此,她顺水推舟的回去也正好,撑了这般久,她身子早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