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贵人悠悠退去,衍庆帝早已吩咐了钱树领命去抓捕刺客,现下还未传回来消息,寝殿中秦贵妃尚未醒。
郑丝萝见衍庆帝无意进去多看,便也安静的陪着静等。
约莫又两盏茶的时候,钱树终是一脸复杂的踏了进来。
“启禀陛下,奴才线索一路查到了颐澜宫,在一处墙角处发现了踩踏的痕迹。”钱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向外蹦。
衍庆帝有几分不耐烦,“你跟着你师傅的时候也不久了,怎么到如今连回话的规矩还没学会?”
郑丝萝眼观眼,鼻观鼻,了然于心。
钱树吓得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郑丝萝挑眉,钱树自幼就被钱阆收做徒弟,跟了他这么些年,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当初田贵嫔生下鬼婴时,也没见他有这番姿态啊?
钱阆见此急忙呵斥圆场:“没用的东西,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陛下吩咐办的事还这么吞吞吐吐的,一会儿你自去领十板子醒神去!”
衍庆帝疲惫的捏捏眉心,后宫风波不断又夜半三更理事,实在让他身心俱疲。
“罢了,这次便算了,查到什么直说吧。”衍庆帝微阖双目养神,只等着结果。
钱树刚受过斥责,加之上头钱阆正不悦的看着他,心一横,开口道:“奴才带人确是在颐澜宫钱顺仪娘娘处发现了刺客,只是被抓时,那刺客,正在…正在顺仪娘娘的床榻上!”
一言出,满堂皆惊,衍庆帝原本微阖的双目瞬间睁开,幽深的眼珠迟疑的转了几圈,转向后殿内寝方向,蓦然闪射出一阵寒光,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
郑丝萝瞠目结舌,暗称一声妙极,秦贵妃藏的够深。
不…
应该说秦家藏的够深,不知不觉间在衍庆帝的眼皮子底下,经营出这一番天地。
看衍庆帝的神色,过后郑丝萝也用不着再多此一举的给秦贵妃上眼药。
这位已经实打实的碍了衍庆帝的眼了。
秦家此举,跟把衍庆帝的脸撕下来,放到地下踩有何区别。
是男人就忍受不了绿帽子,更何况还是衍庆帝是皇帝。
良久后,衍庆帝才缓缓敛去异样,沉吟道:“刺客突围无果,情急之下挟持钱顺仪,可谁料钱顺仪性情刚烈,不愿受胁迫,宁死不屈。”
“朕闻之深感痛惜,今追封钱顺仪为妃封号梅,以贵妃仪制葬入皇陵。”
“凝贵人品性出众,蕙心兰性,复位嫔,解除幽禁。”
衍庆帝猜到今晚刺客一事是出自秦家之手,可这亦不妨碍他赐死钱顺仪。
刺客是钱树带人从她床榻上捉到的,大庭广众之下,衍庆帝的绿帽子是戴的紧紧的。
传出去只能是皇室丑闻,谁还管钱顺仪无辜不无辜,钱家要怨那就怨秦家去吧。
皇室的脸面最重要。
“是。”钱阆应下,亲自去办,必定不会让事传出去,有损衍庆帝颜面。
衍庆帝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甩袖离去,郑丝萝默默跟上,眼瞅着他是要回正阳宫。
郑丝萝脚步渐缓:“陛下,臣妾明早还有早课,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衍庆帝止步,这才想起来身边还跟了个郑丝萝,实在是他气昏了头。
“嗯,夜已深了,温妃回去早些歇息。”衍庆帝不欲留人。
“是,臣妾多谢陛下关怀。”郑丝萝毫不意外,衍庆帝注重颜面,发生了这样事,自然不想被别人看见。
郑丝萝一行在宫道上与衍庆帝分开后,就直接回了蒹葭宫,略洗漱后又躺回床榻休息。
一夜安枕,隔日,天光大亮时,颐澜宫已空,梅妃遇害一事传遍宫内外,引起各方议论。
“梅妃棺椁已被送出宫,听说钱夫人不顾身份的都追去皇陵了,哭闹着非要见梅妃最后一面,京城百姓都在言说她们母女情深,白发人送黑发人。”晴莺道。
郑丝萝点上一盘檀香,烟雾缭绕中神色意味不明:“白发人送黑发人确是令人悲痛,可钱夫人怕是另有目的吧。”
芳兰轻笑道:“梅妃没的蹊跷,钱家如何甘心,但冒然入宫发问,有恐质问天子的嫌疑,倒不如让钱夫人来个倚老卖老,把这一切当作情到深处自然痛,便是传到陛下耳中也不能说什么。”
“颐澜宫一众宫人全被殉葬,钱家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只能从梅妃的尸身上探查一二了。”郑丝萝目光锐利:“可惜这是钱阆办的事,钱家怕是看不出什么了。”
“不过,钱家也是有聪明人的,宫里无缘无故出现刺客,先是伤了秦贵妃,后又挟持梅妃,整个事情中,除了梅妃就只剩秦贵妃的身影,钱家只用略微一想,便能知道此事与秦家定有关系。”郑丝萝勾唇。
昨晚上的知情人,能被处置的都被处置了,甘露殿的人目的已然达成,自不会再这关头上再去招衍庆帝的眼。
其余的便只剩郑丝萝和衍庆帝了,若是消息外泄,郑丝萝也会被怀疑。
与其顶着风险,倒不如让钱家自己去猜,左不过跟秦家脱不开干系。
“传信给哥哥,让他看准时机,暗地里引着钱家的人收集秦家的把柄。”郑丝萝幽幽道。
至此,射向秦家的利箭已打磨好,只等合适时机便由她亲手发射出去。
后宫中人能爬上高位的,谁的手是干干净净的,郑丝萝对梅妃下手,毫无波澜亦不怕被报复。
“阿弥陀佛…”郑丝萝闭眼口中呢喃佛语,祈求安宁。
后宫因刺客一事,安生了好几天,衍庆帝在这几日也并未踏足过任何妃嫔的宫室。
便是郑丝萝再见他时,也是隔了快十日。
“臣妾参见陛下。”郑丝萝道。
“爱妃快起身,来看看朕这幅画作的如何?”衍庆帝已面色无常,还饶有闲情逸致的作画怡情。
郑丝萝闻言移步到桌案前,细细看了半晌后,目中流露出赞叹神情:“陛下所作的山水,峰峦叠嶂,璧水如镜,见之神清气爽,望之魂牵梦绕,臣妾心之神往,也不知何时能有一见。”
“哈哈哈,这有何难,日后朕若有巡行天下之时,必定有爱妃常伴身侧。”被称赞衍庆帝心中亦是喜悦,干脆大手一挥直接许诺。
“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了。”郑丝萝知道这一天,或许要到猴年马月去了,但她依旧装作欢喜的奉承。
衍庆帝吩咐钱树收了画拿下去装裱,他则拉着郑丝萝坐上软榻上小歇品茶。
抿口茶润喉后,衍庆帝缓缓开口:“爱妃,朕欲晋封你为贤妃,掌管后宫事宜,你可愿意?”
郑丝萝面露惊讶,心下却平静,秦贵妃病重又“遇刺”,衍庆帝压下对她的不满复位了凝嫔。
但那只为安抚秦家,不想引起朝堂动荡,可真要让衍庆帝什么也不做,他也不愿意。
是以收回宫权也无伤大雅,毕竟秦贵妃“病重”嘛。
而张皇后前段时候刚犯了衍庆帝的忌讳,衍庆帝自然不会再把宫权交回她手里,助涨她的气焰。
思来想去,后宫中能接手的高位嫔妃,除了蓁妃就剩郑丝萝。
衍庆帝自是先想到了郑丝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