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悦给老局长加满茶水,老局长喝了两口茶水,继续分享。
万海达告诉何永胜:“我此次就是应一位江湖挚友之托,前来苍南打听这方面消息的。”
听万海达这般说法,何永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似是觉得就为这么一桩小事竟然大动干戈,有点儿说不通。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不会追根究底,当下沉思片刻:
“找这么个人应该不难,而且特征还这么明显。
翠竹那边的集中营我听说过,也就不过存在了一年多吧,1942年浙赣战役,浙江金华、兰溪三十万国军不战而退,致使日本人长驱直入,7月初翠竹沦陷。
那个集中营在那年的5、6月间就迁往福建了。
当时,苍南已经沦陷三年,集中营解散前,有些在那里当差的苍南人不愿意去福建,回来自谋出路了。
‘四八行’下面的汽车运输公司有个机修工小方,我印象里他父亲好像就是那时回苍南的,汽车公司洪经理还托我给日伪警察局打了招呼,给他办良民证,说他原在翠竹给党国当差,因时局混乱,就回老家来了。
不知他当的是不是集中营的差,我可以让洪经理问一下小方。”
万海达心下一喜:“那就麻烦胜公了。”
吃过午饭,万海达回客房休息片刻,起来阅读当天报纸时,何永胜派了一个小厮过来,请他去前厅喝茶。
万海达来到前厅,何永胜正在接听电话,跟人谈生意上的事,见他进门,匆匆跟对方聊了两句就挂断了。
何永胜名厨出身,对茶艺也颇有研究,当下亲自操作,鼓捣了一番,万海达对茶艺一窍不通,在他看来,这套动作纯属多余。
不过,经此沏出来的一小杯清茶,端在手里倒果真是异香扑鼻。
正要称赞,何老板开腔了:“刚刚跟洪经理通过电话,先前说的那个修理工小方已经离开‘四八行’,自己在升平路租了个门面,开了一家专售汽车零件的店铺。
我想把他召来跟您见个面,汪君您看是否合适?”
“如此最好!”
何永胜随即又打了个电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年岁跟万海达相仿的小方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一见何永胜,马上深鞠躬,状极恭敬。
何老板是江湖中人,按照道上规矩,给两人作了介绍,让他们自便,自己先离开了。
万海达跟小房聊了几句闲话,即把话题转到其父身上。
不料,小方说:“家父已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万海达一怔,眼里已经捕捉到对方说这话时的一丝迟疑,寻思难道老方之死有什么问题?
但显然这个问题不便直接问出口:
“请恕敝人唐突,不知方先生竟在丁艰之中,恕罪!”说着,起身抱拳作揖。
此举让小方对万海达颇有好感,连忙郑重还礼。
双方重新坐下后,小方主动告诉万海达:“家父之死,我这个做儿子的深感自责,时间虽已过去两月,但仍旧寝食难安……”说罢长叹一声。
万海达意识到自己的第一感觉可能是对的,老方的去世果然有蹊跷。
而且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那不妨委婉地打听一下。小方遂把其父去世前后的情况说了说。
小方的父亲名叫冯。方华中,早年毕业于西江省立速成会计学校。
那会儿还是北洋时期,会计人才紧缺,一般等不到毕业,学生们就被前来抢夺人才的各个官方单位给瓜分了。
方华中被省财政厅捷足先登抢得,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就去报到了。
1927年蒋介石组建南京国民政府,各省机关人员因此发生剧烈变更。
老方被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派往苍南的办事机构“军委会湘鄂赣边区办事处”要去,当了办事处的会计。
后来又被派去国民党第三战区政治部情报专员室,也就是翠竹集中营的前身。
那是一个军方特务机关,该机关强占了翠竹郊区茅家岭村的一座名唤杜鹃庙的古寺,改为秘密监狱,专门关押从东南各省抓捕的共\/产\/党人和抗日爱国进步人士。
一年多后的 1941年3月,国民党在茅家龄村周边地区强征松树,柳树,柏树,杨树诸村改建监狱,连同原石沟村监狱一并合称翠竹集中营,对外则分别称为“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集训总队”和“特别训练班”。
集中营总部设在杨树,方华中被调往总部任集中营总会计,内部称其为科长,手下有会计、出纳三人,其中两个是军人身份。
1942年4月,翠竹集中营改称“中央青年训导团东南分团”。
5月,由于日寇侵犯浙赣铁路沿线,金华、衢县、江山等地相继沦陷,翠竹危急,刚刚改称“中央青年训导团东南分团”的翠竹集中营转移福建。
方华中不愿离开老家,遂辞职回了苍南。
小方少年时就被送往上海做修车学徒,早已满师回到苍南,以一手出色的修车技艺进入何永胜的“四通八达行”下设的汽车运输公司,颇受器重。
方华中向日伪警察局申办“良民证”遭到拒绝,小方为此焦虑不已,向公司洪经理求援,洪经理又求到何永胜那里。
何永胜帮老刘解决了这个难题后,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让他去“长马米厂”做了账房先生。
老方在米厂干了五年,因年老精力不济,辞职回家养老。
这时,小方自己已经开了专售汽车零部件以及修车工具的五金店,生意不错,维持老爸晚年丰衣足食的生活不成问题,老方的日子过得比较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