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案件的卷宗显示,调查该案的为首警官叫许畅秋。回到付宅,万海达向付艺兴打听此人的情况。
像付艺兴这样的人物,对本城地面上权力机构的相关人事自然略知一二,特别是对跟帮会安危有密切关系的警务系统,更是了如指掌,当下便对许畅秋其人作了一番简介。
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三江人,今年四十挂零,出身小商贩家庭,其父三十年前中了一次彩票发了一笔财,开了一家茶叶店,经营至今,生意做得不温不火,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许畅秋自幼聪明,不过胆子很小,初中毕业后不知怎么的,竟报考了当时坊间不甚待见的省警察速成学校,十八个月毕业后回到三江,进警局做了一名刑警,这在当时也算是“科班出身”了。
他的刑侦业务属于中等偏上,侦破过一些刑事案子,在本城小有名气。
不过不会钻营,干了二十来年警察,至今只混到个探长,相当于刑队下面的一个组长,手下有五名刑警,算是一个团队。
付艺兴知道万海达不会平白无故打听许畅秋,介绍完上述情况,问万海达是否需要跟老许见面,打个电话就可以把这人叫来。
万海达寻思,见面当然是需要的,不过见了面只怕要给这个资深刑警一点儿颜色看看,不能让付艺兴出面约他,得另外想个法子。
想个什么法子呢?
万海达离开付宅,去了大中路上的一家旅馆。
这家旅馆的名字唤做“旺达舍”,是一家百年老字号。
此刻,万海达就要把“旺达舍”作为舞台,在这里上演一出惊险剧,把探长许畅秋诱来,施展手段,逼其供出杀害赵秀芬的凶手!
万海达进门后,向账台要了三楼的一间客房。“旺达舍”的客房不编房号,每间客房都有个雅致的名字,他选中的这间名唤“寒庐”。
上楼进房间巡视一遍后,他才用楼梯口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三江市警察局,请接线员转许探长办公室。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不太肯定许畅秋是否还在班上,寻思着若是已经下班,那就只好让警局值班秘书派人去许家传话了。
还好,许畅秋正要下班回家,刚离开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电话机铃声乍响,又转身开门接听电话。
万海达自称来自省城,系省警察厅机要督察官张浩东,奉上命特地来三江找许探长谈话。
因为要顾及许探长的面子,所以没去警局,而是把谈话地点放在“旺达舍”,有请许探长移步过来,到三楼的“寒庐”见面,备有薄酒,边饮边谈。
许畅秋生性胆小,平时在警察局,只要碰见比他职级高的,不管是哪个警种哪个科室,见面都是满脸赔笑,客气问候。
现在听说是省警察厅机要督察官前来找自己谈话,不由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口称“长官”,连连应诺,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但愿别是因为赵秀芬那桩案子。
一会儿,身穿便服的许畅秋赶到了“旺达舍”,径上三楼,在“寒庐”门口驻步。
喘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指关节轻轻叩门。
万海达在外间靠窗的桌前迎门而坐:“是许探长吧?”
许畅秋进门,首先向万海达九十度鞠躬:“长官好!卑职许畅秋奉召晋见。”
说着,掏出警官证,双手奉上,“这是卑职的派司,请长官查验。”
许畅秋不接,淡淡道:“不必!我看过你的档案,里面有你的照片。许探长,请坐。”
许畅秋明显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在桌子对面的那把椅子上落座,但证件已经递出来了,人家不看,自己也不好马上收回,遂恭恭敬敬放在桌面上,对方想看,随手可取。
这时,外面有人叩门,两个茶役送上酒菜,道声“二位先生慢用,有甚吩咐请按电铃”,继而双双退出,把屋门关上。
万海达指指桌上的警官证:“请许探长收好。”
许畅秋这才遵命把证件放回衣兜,目光再回到桌上时,原先那个位置竟然已经放上了一本江西省警察厅的证件,上面还压着一枚只有全省警务系统高级警官才有资格佩戴的珐琅铜质镀金证章。
对方的职级,想必是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而且动作敏捷轻灵,简直闻所未闻,他看万海达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畏惧。
“许探长,这是我的证件,咱们初次见面,还是仔细点儿好。”
许畅秋双手捧起证件证章,一脸的诚惶诚恐:“卑职不敢,请长官收好。”
随后两人喝酒品菜,聊些三江的风土人情,许畅秋渐渐放松了些,也敢主动开口说话了,举止也没那么拘束了。
于是,万海达切入正题:“我此次奉命来三江,是为许探长最近办的那桩公园命案。
许探长可能不知道,那个死掉的赵秀芬小姐是有点儿背景的,听说过吗?”
许畅秋顿时又紧张起来,期期艾艾道:“卑职听说赵秀芬小姐曾是国军中尉,供职于翠竹那边的‘中央青年训导团东南分团’,具体情况不清楚,那里是第三战区宋司令长官下令严格保密的单位。”
“赵秀芬小姐有个姓关的表姐,上海人,抗战前去美国留学,后来嫁了个美国外交官,现在是驻上海总领事。
关表姐得知表妹赵小姐莫名其妙在你们三江这边的公园吊死了,认为其中有隐情,就把这事跟老公说了。
洋人你也知道,遇事顶真,前不久在美领馆举行的一次高规格舞会上,遇到经国先生的秘书,提及了此事,上峰给省厅李厅长打了电话,要求查明该案。
省厅层层落实,这不,就把我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