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达先去了挂号处,问刚才是否有一位中年男子前来挂急诊号处理外伤。挂号处值夜班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女子,有着一张福态明显的笑脸。
她告诉万海达:“有一个这样的患者,不过他开始没说看外伤,而是要看皮肤科。
我跟他说本院夜间没有皮肤科急诊,他才挂了外科的急诊号。”
外科急诊室旁边拐弯进去,一间屋子门框上钉着“主任室”的木牌,万海达敲门而入。
屋里的男子应该就是科主任了,正在翻看一本至少厚达两寸的硬封面外文医学着作。
万海达反手关上门,客客气气招呼:“主任您好!”
这位主任长得斯文,行为举止更是斯文,起身向万海达点头致意:“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为先生效力的?”
万海达上前两步,出示那本换了照片的省警察厅派司:
“我来自省城,向您打听点儿事,方才是否有一个中年男患者来处理腕部伤口?”
这位主任多半是留洋海归,有着知识分子的那种顶真作派,接过证件反复端详,还不时抬眼看看万海达,核对跟照片是否同一,然后才双手奉还:
“有这么一位患者!他受的伤也奇怪,明明是刀伤,血还没止住,嘴里却一迭声地叫‘痒’!
敝人行医二十年,这样的症状别说见到,听也没听说过……”
急诊主任没见过,万海达却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旺达舍”经历那惊险一幕时,他不但制造了这位“牛少校”腕部的外伤,还夹带私货,给对方留了后患——刀刃之上淬了药,一旦伤到人体,见血生效,不出半个时辰便奇痒难熬。
不过,这并非伤人性命的毒药,药效发作时间不长,大半天即自行消解。
万海达料定,一小时后药性发作起来,那厮知道有毒,中医无法化验,解不了毒,肯定去三江最好的教会医院请西医诊疗。
此刻向急诊主任一打听,果然不出所料,那厮已经登门求过医了。
那么,教会医院是怎么处理“牛少校”的特殊症状的呢?
据急诊主任说,该患者来院后,已经被奇痒折腾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心跳加速,血压升高。
不过,对于这位患者,主任的评价还是颇高的,认为其具有超强的自制力,这在其行医生涯中是相当少见的。
此人被奇痒折磨到这个程度,却能克制住抓挠伤口的冲动,避免了伤口感染的后果。
当时急诊室值班医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位患者,就把主任请了出去,主任采取“局部注射麻醉剂+输液稀释毒素+伤口敷冰袋”三管齐下的方式进行治疗。
按说这种治疗可以在急诊室附设的观察室就地进行,但该患者坚持要求给他安排一间单人病房住一夜。
这人似乎不差钱,当场掏出十枚银洋作为诊疗费用。有钱当然一切好办,急诊室马上将其安置进了设施最好的2号病房。
万海达对主任说:“我要去见见他,烦请主任通知下去,所有医务、杂役人员不要在这期间打扰。
另外,我要借用一下您这里的电话机。”
急诊主任连连点头称是,去外面回避了。
万海达这个电话是打给市警察局刑队许畅秋的。
其时许畅秋已经回到办公室,接到“张督察”的电话颇感意外:“有什么事儿要办,请长官吩咐。”
万海达先问他枪伤是否处理,得知并无大碍,遂向他交代:“有件事儿要请许探长在不惊动局里其他人的情况下,协助一下。
一会儿你率两个弟兄到教会医院急诊室附设的病房来一趟,穿便衣,带上武器和铐子。
手头有空白盖章的刑队拘票的话,也带一两张过来。我在2号病房等你。注意,务必保密!”
却说那个“牛少校”被急诊主任如此这般一处理,伤口倒没那么痒了,血也止住了。
他经过这番折腾,身心俱疲,躺在病床上输着液,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
蒙眬间,似乎有人来到床前,顿时一个激灵。睁眼一看,只见床前两尺开外站着一人,双手插在米色风衣两侧的口袋里,一顶宽檐春秋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鼻梁以上的脸部。
尽管如此,凭他多年从事特务职业的眼光看去,依然感觉有些眼熟。
这时,那人开腔了:“怎么?才分别不到半天,牛先生就不认识我啦?”
“牛少校”悚然一惊:这不就是先前在“旺达舍”给了我一飞刀的那个男子吗?
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整得如此狼狈不堪,跑到这家医院里藏身?这主儿可真厉害啊,才这么点儿时间就追踪过来了。
这下可要命了……
这么想着,就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身。
万海达抬了抬礼帽,露出那双炯炯锐眼,冷笑道:\"怎么,这么不识相啊?”
“牛少校”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先前在“旺达舍”那种危急关头,对方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飞刀,准确命中了我的手腕,不但破坏了我杀人灭口的计划,还搞得我自己差点儿丢了性命。
此刻他是有备而来,双手还插在风衣口袋里,不论拿的是手枪还是飞刀,我都是处于劣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如此,他就不敢造次了。稍一定神,开腔问道:“阁下何方高人?兄弟我碍着您什么了,何必这样穷追猛打跟我过不去?”
万海达拖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要想活命,你只有老老实实把一应情况来个竹筒倒豆子。”
“牛少校”无奈,只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