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正常官宦人家而言,官家下圣旨之前通常会有宫中人通气,让他们提前备好香案迎接圣旨,否则就是对官家的大不敬。
然而西亭伯一族已无人做官,自然没人特意给他们通气,导致府里无人知晓颁发圣旨的事。
正在打瞌睡的西亭伯爵府门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居然是一队鸾仪卫,为首的官员捧着淡黄色的丝织缎子,旁边有个宦官高声大喊:“圣旨到,西亭伯之女沈云舒接旨。”
门房都愣了,接圣旨是个什么流程,他不知道啊。但戏文里说面旨如面君,谁敢让圣旨在门口等着,赶紧说道:“我家小姐在老夫人的寿安堂呢。”
老夫人要给夫人动家法,满府都传开了,所有主子自然都在寿安堂。
传旨的双喜公公眉头紧皱,圣旨无论传到哪个府上,不都是在门口或者正厅备上仪式,全府跪着等接旨,这西亭伯爵府是什么规矩,难道还让官差们自己去寻人不成。
“大胆!圣旨如官家亲临,还不叫府里主子速速前来接旨,你们这是要藐视圣恩!”
门房吓的一得瑟,谁敢藐视圣恩哟,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旁边一位身穿绯紫色罗袍、腰佩鱼袋的青年官员说道:“无妨,我们进去看看。”
双喜公公一见慕大人发话了,哪还敢托大。这位大人除了是大理寺卿,还是卫国公世子,以后可是要传袭国公爵位的,更何况还有官家器重,在朝廷都是风头无两,自己只有恭维的份。
他点头哈腰的说道:“慕大人说的是,今日秋高气爽,我们也正好观赏一下西亭伯爵府。”
双喜公公默默回想,本来宣旨他带人出来就行,结果这个差事被慕大人截胡了…….
——
朝会后,仁宗照例在垂拱殿召见要臣。
诞节是他的生辰礼,夏、辽、金等各国都要派使臣前来贺寿,今年辽国特意派了大王姬前来,西夏也派了三王爷,来者不善,自然要格外重视,于是仁宗招来礼部尚书、城皇使、大理寺卿等人共商寿辰礼。
一方面要提高宴饮规格,让外使都见识见识礼仪之邦的恢宏气势,另一方面还要加强汴京城内治安和守卫,免得有人内外勾结生事端。
常规事务安排妥当后,仁宗贴心的留下慕北辰,打算述一述君臣情。
自打十年前重塑朝政后,这些青年官员都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年轻一辈中他最看好的就是慕北辰。
这小子放着国公世子不当,非要进大理寺,因为其审狱断案能力突出,一路从大理寺寺丞提职到大理寺少卿,而后连破多笔重案,最终被提到大理寺卿,他审案能力无人能出其右,这些提级都实至名归。
看着眼前从春笋长成翠竹的俊美青年,仁宗满意的点点头,慧眼如炬,识人有方,还得是我啊!
“官家,臣都在这站半炷香了,您究竟有何交待?”
仁宗:朕又走神了?
刘公公:官家,大理寺卿站的脸都快绿了......
“咳咳,爱卿啊,翰林院已经拟好圣旨,一会你不用上值,直接回府接旨吧。”
慕北辰想了想糟心的国公府,脸上不大乐意,说道:“各州府报上来的重刑案还没复审,臣今日事务繁忙,您直接把赏赐送府里就行,反正他们也接惯了。”
仁宗叹了口气,也不愿慕北辰不想回国公府,卫国公传到这一辈确实有点不像样,放着前途大好的儿子不栽培,反而天天带着娇宠的小儿子出席各种宫宴。
慕北辰要不是有老太君护着,没准自己都会痛失贤臣。
他感叹道:“公务归公务,你也不要整日过的跟个苦行僧似的,二十好几也不成亲,多让你家老太君着急。”
老太君也是皇室宗女,说起来还是他姑母呢,他当然得多为自家人考虑。
刘公公无语望天:得,官家老人家毛病又冒出来了,慕大人不爱听啥官家偏提啥。
果不其然,慕北辰听罢抱拳行礼,转身就走。
仁宗只能随意的安排刘公公:“让翰林院安排人把这两个旨意送去各府吧。”
慕北辰离开的脚步突然一顿,回身问道:“官家,您指的两个旨意可是还有西亭伯爵府的?”
“是啊,不是你提的西亭伯之女破案立了大功嘛,朕从来都是赏贤使能,当然会奖赏。”
慕北辰又走回来,神色自若的说:“既然是臣提的,那这个圣旨就命臣去颁发吧。”
仁宗:......
“你不是事务繁忙,要复审重刑案吗?”
“臣不能总过的像苦行僧,偶尔也得放松一下。”
仁宗冷哼,“你要是想放松,赶紧去把老太君那的仕女图都看了。”
看完好还我!
慕北辰脸上木然的说:“臣寺内仵作画的侧写都比仕女图强,有什么好看的。”
这次轮到仁宗脸绿了,眼瞎成这样平日里怎么断案的!
他憋着气说:“朕的大理寺卿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近女色,朕见那沈家嫡女不错,回头看看皇亲贵胄里有没有适龄的,朕去保个大媒。”
看你怎么嘚瑟。
“官家,我就适龄。”
“你看仵作的侧写就行,适什么龄,还不快滚!”
仁宗让他滚的时候一遭把圣旨也扔给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碍我的眼!”
慕北辰拿着圣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公公笑着说道:“官家,我看慕大人应该是开窍了。”
仁宗堵着气说:“等寿宴我非得看看,是哪个九天仙女让这个榆木脑袋开瓢了。”
刘公公咳了一声,“官家是开窍。”
开瓢人就没了……
“我看都一样!”
于是便有了双喜公公跟着慕北辰一起颁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