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城男孩儿?”崇恩悄然一愕,身后煮茶的仆人先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大人,这魏帮办分明是个好端端的大小伙子,居然被人叫作男孩。想不到,那些团练村汉们倒是矫情的很。”
旁边亲兵咂摸了一会儿滋味,跟着傻笑起来,崇恩也和他们一起笑。魏永明静心观瞧,崇恩的神态与那二人大差不差,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以西城男孩曾经的名气,即便不关心外国流行音乐的人也应该听说过。崇恩为何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反应?难道穿越假设是错的?又或者他来自不同的年代,的确没听说过这个组合?
既然如此,那就再直接一些。魏永明等他们笑了个够,恭恭敬敬的主动出击:“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能否请大人为我解惑?”
“说吧。”
“大人席间所吟的沁园春词牌,果真是您即兴之作么?还是...还是另有内情?”
“什么意思?”崇恩双眉微沉:“你是怀疑本官欺盗他人诗词?”
“不敢,小人可没这么说。”魏永明小心斟酌着分寸赔笑道:“小的斗胆猜想,如此大气磅礴的词句,大人居然照着词牌工工整整信口吟来,应当是...嘿嘿,应当是早有腹稿吧?”
“哦,这个嘛...自然是有一些的。”崇恩脸色稍缓,眯起眼端详着他:“魏帮办对诗词有研究?”
“说不上有研究,闲暇时读过几首而已。”
“哈,还挺谦虚。”崇恩冲旁边伸了伸手,一旁下人赶紧拿起烟杆递过来,在炉边引了火帮他点上。
崇恩托着烟杆用力吸了两口,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吐出烟雾问道:“你年纪轻轻,既然喜好诗词,应当潜心钻研文章才是,跑去团练混日子岂不可惜?”
“大人差矣。如今南方长毛作乱,北方盗匪横行,投身团练正可以守境安民,怎么会是混日子呢?”魏永明随口应答,同时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试探方案。
“哦?”崇恩颇觉意外:“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怀志向,抱负不浅呐!”
“大人过奖了。”魏永明不动声色的顺水推舟:“登初一腔热血,常怀报效朝廷之心,为此还作了一首小诗表达心迹。”
“你还会写诗?不妨念来听听。”
“请大人斧正。”魏永明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念道:“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崇恩开始只顾眯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烟,听到最后忽然一顿,不慎被烟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狐疑的瞪着他。
看样子他应该听过这首诗。没跑了,肯定是穿越来的!魏永明心怦怦乱跳,直直迎视着崇恩的目光:“大人觉得怎么样?”
“呃...还行,诗不错,挺工整的。只是...”崇恩困惑的摸摸脑门:“我以我血荐轩辕...这句听着有几分耳熟,不会真是出自你手吧?”
居然不知道作者是谁?这人可真是个棒槌。魏永明反问:“耳熟?莫非大人在别处听过么?”
“似有印象,或许是记差了也说不定。”崇恩神情微妙,皱眉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笑道:“魏帮办这作诗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无师自通,从小就会写,大概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魏永明口气生硬,急切想要给他传递一个足够明确的信息,转眼间又生一计:“刚才诸位大人以雪为题吟诗作乐,我也凑趣琢磨了两句,念给大人听听可好?”
“嗯?好啊,你说吧。”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崇恩猛的浑身一僵,手中烟杆险些落地,脸色从迷惘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接连变了几变。
果然还是金庸老爷子好使。魏永明克制住内心的剧烈澎湃,不动声色的轻轻呼唤:“大人,大人?”
“啊?”崇恩略微回了回神,哆哆嗦嗦的盯着他:“你...你这首...是什么诗?”
“我这两句诗中每个字都对应一本书,其中‘雪’字所对的书名叫作《雪山飞狐》——莫非大人也曾在哪里听过么?”
“雪...雪...”崇恩屏住气息喃喃嗫嚅:“你是从...从...”
“从小就会写诗——”魏永明抢先接过话头,斜眼向他身后瞥了瞥:“大人是不是觉得外面太冷?瞧您冻的直打哆嗦,千万别着凉噢。”
“我——嗯对,的确有点冷。”崇恩立时会意,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扭头挥了挥手:“我要与魏帮办进屋去研讨诗词,你们不要来打扰。”
仆人和亲兵莫名其妙的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退了下去。崇恩甩甩袖子,昂首挺胸抬腿便走,魏永明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快步来到一间大屋之中。
屋子宽敞雅致,看着像是间卧房。崇恩将门窗一一紧闭,与魏永明分别落座,隔着八仙桌一声不吭的盯着对方,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气氛万分诡异。过了半晌,崇恩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你...是来找我的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时空管理局之类机构派来的特工吧?因为发现了时间线的异常扰动,所以来带我回去?”
“扯淡。”魏永明又气又笑:“你懂的还挺多,乱七八糟的电影没少看吧?怎么连西城男孩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没往那方面想。”崇恩略显失落,却又似松了一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呢?”
“你先说。”
“......一人一句自报家门,谁也别藏着掖着。”
“......行。”
“我是济南人,你呢?”
“我也济南的,咱是老乡哎!”
“真的?那咱俩说不定...”魏永明迟疑了片刻,继续跟他交换信息:“我是九二年生人,你呢?”
“一九九二?”
“废话。”
“唔,我八零年的,比你整整大一轮呢。”崇恩欣慰的笑笑:“不过和这里其他人相比,咱俩就算同龄人了。魏登初——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当然不是。我本人叫魏永明,你呢?”
“什么?魏永明?”崇恩一怔,探头在他脸上仔仔细细端详半天,惊的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哎呀我靠?眉眼还真挺像呢!怪不得喝酒时瞅着你有点眼熟!你是...高新支行的小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