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会办怫然不悦:“魏登初,你放明白点!如今抚院之中可是没人再纵容你了,还敢如此放肆?”
“小人向来只说道理,从不倚仗他人纵容。请大人就事论事,别扯其他没用的。”
“呵呵,好个刁民。”宋会办冷笑一声:“本官奉总办大人之命行事,若是再敢废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他抬起手轻轻一挥,身后有个小头头模样的厘丁箭步过来猛的一推魏永明:“滚一边儿去!”
魏永明被他推的退了半步,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这些年来省城大小官员都对他客客气气,从来没人摆过架子,更别说如此粗鲁对待。
这宋会办在厘金局供职也有年头了,当初见到自己时不笑不说话,没想到崇恩刚刚卸任,他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手下杂兵也跟着耍起了威风。
不过,社会自古至今皆是这般现实,没有必要为此纠结。魏永明深吸一口气,不咸不淡的说道:“小人不敢挡大人的道。只要放了何营总,我自会滚一边儿去。”
“魏登初,既然你油盐不进,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宋会办轻蔑的撩了一下眼皮,回头下令道:“将此人一起带回去!”
“你敢!”魏永明暴喝一声:“老六!把他们统统留下!”
“来了!”曹老六早已等的心焦,立刻率人将宋会办和厘丁们团团围住。
“你,你们,”宋会办略显慌乱:“魏登初!你们要干什么!何营总,你的手下莫非要抗官造反么?!”
何大庚神色微妙,大概是在考量其中利弊。守在公所大门口的那几个厘丁一时不知所措,被门外团勇们推进院子圈了起来。
魏永明盛怒之下喝令动手,却也担心把事情闹大,沉默片刻后冷冷说道:“放了何营总。”
“马上放人!”曹老六带着团勇们大喊。
宋会办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登初啊,你瞧瞧,年轻人就是性子急。本官之所以要带何营总回去,无非是让他亲口对总办大人解释清楚事情原委,绝没别的意思,还请诸位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宋大人若早早把话讲明,哪会有这些麻烦?”魏永明把话往回收了收,冲他淡淡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全营弟兄愿跟随何营总前往厘金局,一同对总办大人解释,请带路吧。”
“魏登初!”宋会办脸色一变:“本官已再三容让,你不要得寸进尺!速速叫手下退去,本官便不与你们计较,否则定要向藩台大人禀明今日之事!”
“都没长耳朵吗?”旁边那厘丁小头目直眉楞眼的上来推了曹老六一把,又要再推魏永明:“散了散了!再敢无理取闹,别怪大人对你们不客气!”
曹老六脸色铁青,不停偷眼去看魏永明。魏永明将小头目伸过来的手挡到一旁,正想瞧瞧何大庚的脸色,冷不丁有人冲过来揪住那小头目的衣领,左右开弓重重甩了他两记耳光。
“啊哟!”小头目被扇的头晕眼花,倒退着转了一圈瘫倒在地。院中众人一片哗然,扭头看时,出手之人却是许宗扬。
“放规矩点。”许宗扬面无表情的指着那小头目:“再敢对我们官长无礼,饶不了你!”
“好哇!你个王八蛋狗胆包天!竟敢殴打官军!”小头目捂着脸破口大骂。
“反了!简直反了!”宋会办气的连连跺脚:“何大庚!魏登初!本官定要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事态一下子失去控制。但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魏永明索性也不再有所顾忌,不慌不忙的背起手笑道:“银子给了你们,我们就没饭吃了。相比之下,还是吃不了兜着走更好些,起码心里踏实。”
“魏登初!你可要想清楚了!”宋会办声色俱厉:“待本官回去...”
“你回不去了!”魏永明抢先打断了他,挥手喝道:“全给我拿下!”
“是!”团勇们热血冲头,不管不顾的一拥而上便要抓人。
何大庚见势不妙,急忙出言阻止:“大家别乱来!登初,万万不可造次!”
魏永明自然不会真的那么彪,见拧住何大庚胳膊的两个厘丁已被团勇制住,便恭恭敬敬的答应道:“是!何营总有令,放开他们吧。”
团勇们退开两步,魏永明对宋会办拱手一笑:“在下一时无礼,叫宋大人受惊了,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不劳大驾。”宋会办满脸阴沉的哼了一声,扭头招呼手下:“咱们先回局里再说。”
厘丁们不服不忿的晃着脑袋跟他走向大门,魏永明一把将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头目拽住:“慢着!他们可以走,你不行。”
“你,你什么意思?”小头目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魏永明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我要让别人知道,西城营不是你这种货色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给我绑了!”
曹老六刚才一肚子火没撒出去,闻言上来一脚将那小头目踹倒在地。小头目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团勇们摁住绑了个结结实实,只能伸着脖子向宋会办求救:“大人!大人救我!”
宋会办见这帮人如此无法无天,难免感到阵阵头皮发麻。他不愿再自讨没趣,只黑着脸佯作镇静安慰了一句:“放心,谅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说罢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院内一众年轻团勇跟着涌出门外,指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嬉笑嘲讽,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年长些的则表现的较为克制,脸上隐隐带着忧色。
何大庚稍显踌躇不安,低声对魏永明等人说:“多亏弟兄们果断出手。不过厘金局今日吃了个大瘪,肯定会上报藩台大人。待衙门派人来问罪时,大伙千万不可莽撞,由何某一人顶着便是。”
“那怎么行?”曹老六瞪着眼大声嚷嚷:“来就来呗,咱还怕他们不成?”
“咱们自然不怕,可也不能再将事情搞大。”何大庚紧蹙双眉轻轻摇头:“登初,你认为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