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自十三岁起,便有了去云隐寺进香的习惯,有时还会与住持论经谈道,因此皇上去云隐寺并不奇怪。
只是以往都是一个人前去,今儿罕见的带了昭婕妤一起,虽初听道诧异,但想一想也不奇怪。
二人本就缘起云隐寺,又在那里重逢,此次说是去云隐寺进香礼佛,说不得是与昭婕妤故地重游、重温旧梦罢了。
寿康宫那边不说什么,皇后那边也只是点了点头,其他的后妃们就算不满也不敢议论,顶多是在自己宫里发发牢骚。
因着今日出宫,苏宁安只做了寻常打扮,墨发盘起,只余两指粗细的一缕青丝落在胸前。
“这不是去云隐寺的路吗?臣妾还以为皇上要带臣妾去什么好地方呢?”
沈言酌低声一笑,“云隐寺不好吗?依朕看,云隐寺极好。”
苏宁安眼角一嗔,想着他话中所指,面上泛着粉红,自腰间抓下了他的手。
“马上就要到了,佛家圣地,皇上也该注意着些。”
沈言酌听着苏宁安的话,忍不住笑得又开了些,当初到底是谁不敬神佛?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敢多说,唯恐惹了她,便规规矩矩的,“是,夫人教训得对。”
苏宁安听着一时间有些汗颜,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哪里当得起他一声“夫人”?
幸而不是在宫里,否则又有她一顿好果子吃。
沈言酌看着苏宁安,见她面上红了一阵,进而又恢复了常色,眉头微耸,暗暗的呼出一口闷气。
“皇上可是生气了?”
沈言酌好笑的看着苏宁安,“怎么这么说?”
苏宁安拧着帕子,“臣妾、臣妾就没见皇上这么听话过······”大着胆子终于说出来,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心头仍是“砰砰”直跳,这样的话,哪里是她能说的?
沈言酌笑看着苏宁安,忽而握住了她的手,眼底含着几分郑重,“以后,朕会多听安安的话,不惹安安生气,可好?”
苏宁安胸口一顿,这档口本该说些顺从讨好的话,她却面上蓦的一红,扭过头去,讨好的话就这样堵在喉间,想说却说不出来。
沈言酌悄悄的勾起了唇,这些日子,她在他面前越来越不一样,这是好事。
马车稳稳的停下,车帘已经掀开,马凳也已经放好,沈言酌率先起身,拉起她的手小心地扶着,“慢些。”
苏宁安心间一动,提起裙角,将手放在沈言酌的掌心,竟真有一种他们做了夫妻的错觉。
眸色闪了闪,他们虽做夫妻打扮也不过是图方便罢了,怎的竟真生出了这等想法。
“没想到,夫······爷也是信奉佛祖之人,之前妾身怎么看不出来。”
沈言酌察觉到她刻意避开“夫君”二字,眸色一暗,并不点破,“信奉佛祖之人该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规定不是?”
说着牵着苏宁安往云隐寺一处偏殿走去,那里并没有供奉佛祖菩萨,所以殿也不大,只是供奉着一尊土地公罢了。
苏宁安一路与他行来,发觉寺中僧人对他很是恭敬,想想也不奇怪,他既是这里的常客,寺中人应是知晓他的身份的。
“陛下。”土地公殿内,主持已经在殿门处相迎,见了苏宁安亦恭敬道:“娘娘。”
“大师有礼。”苏宁安说着,看了眼沈言酌,见沈言酌眉眼温和,与主持之间很是相熟。
“安安笑什么?”
跟着沈言酌走入殿内,苏宁安随意环顾了眼,笑道:“不知为何,今天臣妾总因着寻常之事心生疑问,但想一想又觉得理应如此。这殿,怎么以前来的时候没注意过?臣妾从不知还有专门供奉土地公的殿,这里不是佛寺吗?”
“安安有所不知,朕十岁时,长安城中曾出现过一次地震,虽然不大,却惊动了父皇,找了国师相看,才知是没有好生供奉土地,只是供奉绝佳的位置就在云隐寺内,这才有了这里。这殿,平日里可是不开的。”
沈言酌说着,取下腰间的玉佩,随手按在土地公神像背后的一处,顺手揽紧了她的腰肢,将她护在自己怀中。
苏宁安只听“喀啦”一声,离他们两三步的地方脚下地砖如门一样打开,现出一条两人宽的甬道。
“这是······”
苏宁安跟着沈言酌进入甬道,走了几级台阶,幸而甬道里每隔一段距离便点着火把,也不算昏暗。
“这便是神佛背后之实像。”沈言酌轻笑着,拉着苏宁安在甬道内缓缓走着。
二人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一间院落,院子虽不大,却是流水潺潺,花木点缀得恰如其分。
“这么说来,如果当时臣妾不是被送去庄子,之后再来云隐寺也会遇见皇上?”苏宁安瞧着这里,不禁感叹,他真是的云隐寺的常客,或者说,云隐寺本来就是他的。
“聪明!此处地方很少人知道,除了母后与朕身边的亲信,连皇后都不知道,安安是朕第一个带来的女子。”
苏宁安听着,微微红了脸,心跳也不禁加快,却听他又道:“朕之所图,又怎会是区区一个皇子之位?”
沈言酌忽然拉住了苏宁安,指着远处的墙道:“那里便是你之前住过的私宅。”
苏宁安微讶,瞥了眼他,“都说狡兔三窟,依臣妾看,陛下也不差。说不准没几日又有新的美人儿进宫?”
微带着醋意的话并未让沈言酌冷下面色,反而笑拥着她道:“除了你,再无别人。朕并非贪图女色之人。”
“哼,”苏宁安轻笑一声,“皇上不贪图女色,还能被臣妾······”
沈言酌却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玩味道:“谁知道呢······”
苏宁安忽然心间一提,不由得紧张的抓紧了衣襟,亦能感受到落在她头顶上炽热的目光。
胸口几次起伏的更加厉害了,头一起鼓起勇气,想要看一看这样的炽热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
忽而一袭湖绿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苏宁安偏头一看,“姨母!”
沈言酌颇为无奈的看着他的昭婕妤完全不顾规矩的推开了他,快步往俞氏那里走去。
唉,明明就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沈言酌看着跪在他脚边两三步的庄氏父子,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庄墨的身上。
“起吧,你们是安安唯一的亲人了,在这里随意些,安安也会更自在。”
庄氏父子互看一眼,一个是生意场上混迹的老手,一个满腹学问的公子,自然都读懂了皇上话中的提点。
“是。”
沈言酌点了点头,果然庄墨是个有脑子的,很不错。
“皇上是专门带臣妾来见姨母的吗?”苏宁安总算明白了他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的,表哥还要参加科举,若是被人瞧见,日后中或不中的,恐不利于名声。
“庄夫人不必多礼,安安一个人在宫中很是孤单,此次相见定有许多话要说,随意。”
“那臣妾就代姨母谢皇上了。”苏宁安随意福了福身,还不待沈言酌说什么,便与俞氏一同走远。
沈言酌的目光只好又落到了庄墨身上,“庄老爷和庄公子陪朕在这里走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