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精巧的厢房内,原本烫手的茶已经凉透。
俞柔兰用帕子拭着眼角,“这么说,害死你娘的便是韩氏母女?”
苏宁安搁在桌上的手忽而握紧的帕子,“若没有苏诚骞的默许和纵容,韩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韩氏敢这么干,我想除了为着苏玉心,也为着她那个儿子。若母亲真生下嫡子,她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得拱手送人?”
俞柔兰一愣,“你是想······”
苏宁安笑笑,“我也不怕姨母说我狠毒,整个苏家都苛待我母亲,我便要整个苏家陪葬!”
“傻孩子,我怎么会嫌你狠毒!若你因此依靠苏家,我才会看不起你!”俞柔兰性子本就直来直去,一时间也忘了苏宁安已经是昭婕妤了。
“只是我一个人在深宫,宫外无人相帮,姨母,我······我虽想依靠你们,可也害怕拉你们下水,若苏玉心复宠,或者我失败,那势必牵连·······”
“瞧你说什么胡话!”俞柔兰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也就是我和你娘各自远嫁,之后再未见过面,否则你便知道我和她有多好,即便是亲生姐妹,也不见得有我们娘好。”
俞柔兰拉住苏宁安的手,“之前与你在明州分别,我们早到了长安几日,恰好看见皇帝从泰山归来,那时便知圣上身份。不久你和圣上的事传遍了长安城,圣上又接你入宫,那时我便同你表哥说好了,反正他一心仕途,你又在深宫,他好好努力一把,能有个一官半职,若是个争气的,日后或可有一番建树,到时你在后宫,也不必只靠着皇上的宠爱。本还不知该怎么和你说,谁知道机会这不就来了!”
俞柔兰看苏宁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还年轻,经历的不多,现下皇上看着宠你,殊不知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谁又能保证日后皇上不宠新人?若是你嫁去寻常府邸,姨母还能帮你置办些产业,叫你有底气,可你偏偏在深宫,不能无恩宠,却又不能只有恩宠。到时你与墨儿相互依靠,彼此才能站得稳脚跟,你母亲也才能安心。”
俞柔兰说着眼眶又湿了,却急忙先为苏宁安擦眼泪,“有些事你在宫内不好做,我们在宫外却是可以的。我与你姨夫经商多年,更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一般,你表哥别看是个缺心少肺的,其实机灵着呢!有些事,你也不必介意说出来不好听,有我们呢!”
苏宁安听着俞柔兰的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又再次湿了眼眶。
“安安在这里多谢姨母照拂。”
“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俞柔兰见着苏宁安要向她行礼,赶忙将她按住,“咱们是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的。安安你要知道,只有你好好的,才是你母亲想要看到的。”
“嗯!安安懂得。姨母!”
苏宁安扑进俞柔兰怀里,也终于感到了亲人的温暖,苏宁安微微闭起眼,只觉得姨母的怀抱与母亲极像。
······
苏宁安与沈言酌离开云隐寺已经是傍晚,刚走到大殿前,却刚好看见梅怀礼带着大腹便便的罗凝央从大殿出来,身后跟着的那名女子应是妾室。
他们大概也没料想到会在此遇见皇上和苏宁安,恰好苏宁安被沈言酌宝贝一样的护在怀中,怀中还抱着一大捧无忧花。
在傍晚阳光下的照耀下,人比花分外娇美,又是被皇上好生护着,更有三千宠爱独在一身之态。
梅怀礼正要行礼,却见跟在身后的安礼冲他们摆了摆手,这才带着家眷后退几步,垂下眼眸,不敢多看。
余光又落在了因怀孕而四肢有些水肿的罗凝央身上,罗凝央自感到一阵屈辱,咬紧了牙,忍住泪花。
梅怀礼却全然没注意,只敢偷瞟一眼苏宁安的背影,只想到爱人如养花,果然没错。
如今这花儿被天下最尊贵之人金尊玉贵的养着,自然是百媚尽绽,美不胜收。
······
这些日子长安城中很是热闹,长安城最大的秦楼楚馆来了一波斯女子,名唤芷柳,虽是波斯女子,却是墨发如云,身姿纤细,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风韵。
姿容虽属中上,但身披茜纱,手腕、脚腕皆带着银铃,一曲拓枝舞名动长安,单就第一晚,便为醉花阴赚得盆满钵满。
“天下竟有这等绝色,若非苏兄陪着前来,在下还不知天下竟有这样销魂的地方。”
“哈哈哈,我说庄兄,若说美人儿,南方可是数不胜数,你怎的好像没见过世面一般?要我说,庄兄这个年纪,家中又如此富庶,该是阅尽美人才是。”
苏然珺拍拍庄墨的肩,将酒一饮而尽,盯着台上的芷柳姑娘,眼神晶亮,好似要一口将她吞掉一般。
“不怕苏兄笑话,自小爹娘管教甚严,这地方是从不让在下来的,在下······一个人也不敢来······”
苏然珺斜看了眼庄墨,嗤笑一声,土包子!
“你瞧你,除了读书什么也不懂,长安城的乐子多得很,美人恩,琼浆香,还是长安城最着名的销金窟,眨眼之间,便是金银满袋,日后我带你多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这······”庄墨抓了抓脑袋,“如此多谢苏公子。今日莫要客气,我来请客便是。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
“这······不合适吧?”苏然珺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鼻尖尽是脂粉香,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几杯,不要钱似的一饮而尽。
自从那个倒霉鬼进宫之后,几乎搬走了苏家大半,害得他手头紧了不少,还被爹押着读书,想想就烦闷,幸好遇到个二傻子。
看了眼身旁两眼放光四处看的庄墨,眼中更是轻蔑。
“周妈妈,可否请芷柳姑娘陪我们喝一杯?”
庄墨此言一出,苏然珺被吓得咳了一声,诧异的瞪着庄墨,他······他可没那么多钱啊!
周妈妈笑得牙不见眼,苏公子她是认识的,这位公子嘛,虽面生些,但穿得很是富贵。
“苏公子,庄公子,咱们开门做生意,万事都好说,芷柳姑娘倒是可以陪公子,一杯,这个数。”
“一······一百两?”苏然珺看着周妈妈伸出一根手指,心下“哇”了一声,这要是享一夜美人恩,不得万两?
周妈妈笑了笑,“黄金。咱们芷柳姑娘可是难寻得紧呀,公子瞧瞧,你们所能看见的人,皆是想请芷柳姑娘喝酒的。”
苏然珺咂了咂嘴,这得是多大的家底儿才能享受得了·······
得,想想行了!
正遗憾着,却见庄墨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每一张面额五千。
“这些可够?”
这好些银两,眼眨都不眨,一下子掏出来,莫说是苏然珺,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周妈妈也瞪大了眼。
“我这兄弟很喜欢芷柳姑娘,这些可够享一夜软玉温香?”
“够!够!”周妈妈连忙将二人请上了厢房,“二位公子稍待,我这就让芷柳姑娘准备一下,稍待稍待。”
“庄兄,这、这怎么能成······”苏然珺心中瘙痒难耐,但却不知庄墨是何意,若以后要他还他,他可还不起啊!
“苏兄是我第一个好朋友,又带我见识这些地方,这点小钱算什么,只要苏兄高兴,别嫌弃我没见过什么场面就行。不要客气不要客气,若是芷柳服侍的好,苏兄也喜欢,即便是替她赎身,送给苏兄又何妨?哈哈哈!”
“庄兄,你我就如同亲手足一般!亲手足一般!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这些日子苏然珺流连青楼,几乎是连着好几日宿在那里,苏家公子与醉花阴芷柳姑娘的关系传得满城风雨。
虽然不及庄墨的阔绰,苏然珺在芷柳身上也使了好多银子,苏诚骞看着账册,大怒不止!
原本还想着这些日子刚富裕了些,娶个得体的正室,再替这个秋闱都没过的不孝子捐个官找找门路,这可倒好!
当即派人从醉花阴将苏然珺抓了回来,用绳子绑起来好一顿打。
这事儿传到了苏玉心的耳朵里,更是气得不行!
她还指望着这个弟弟争点气,得个一官半职的,待她生下孩子,再将宠爱抢回来,前朝也有了依靠。
到时可以再另外生下孩子,她的地位才会更稳!
但他竟然如此不思上进!
立刻叫人传了话出去,定让父亲好生管教,让他好好读书,否则将来她依靠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