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酌将玉佩扔到一边,看着放在帕子中央的凌霄花,眉间一暗,唤了寒骁凡进来。
“说说吧。”眸色淡淡的定在寒骁凡身上,“方才怎么不乘法上来。”
寒家世代行医,自从寒骁凡祖父入宫为御医以来,以后寒家的每一代人都有一人被选入太医院。
自从皇帝登基,寒骁凡便服侍在皇帝身边。
以前跟在父亲身边亦见多了宫中的事,什么事不必遮掩,什么事需要先按下,心中自然有杆秤。
但此次却非因为如此。
“启禀皇上,这凌霄花是微臣在兰妃······周氏送给玉才人香囊里发现的,但染了成与芙蓉花相似的颜色,是以微臣并未第一时间发现,直到刚才才察觉有异,复又查验了一番,这才发现。但是数量极其少,莫说戴在身边,即便是饮下,也不会见红,更不至于危害到胎儿。”
说着便跪了下来,“微臣失职,请皇上降罪。”
沈言酌看着放在自己面前那小小一份的凌霄花,并未理会寒骁凡的请罪,看着这几乎是碾成沫子的凌霄花,更加怒不可遏,扬起手本欲打掉,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
“不会下胎······却会害人!”
若真想打掉,何需放这么少,若不想下胎,放这凌霄花却能让别人折损!
复又想到方才搜宫时的情景,冷笑一声,“怪不得她方才毫无惧色!”
“你可有办法证明这是玉才人放的?”
寒骁凡立刻叩首道:“微臣不敢污蔑玉才人。”稍稍一顿,“玉才人宫中并未搜出这等东西,实在是不好办······”
沈言酌烦躁的按了按眉心,“太后身子如何?”
“微臣刚才已经去寿康宫替太后看过,这些年太后的心疾虽然好了许多,但因着方才刺激过大,需要安心调养,实在是不能再受刺激。”
沈言酌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苏玉心此时动不得,她死了倒是不要紧,可腹中的孩子要有事,若惹得母后那边犯了心疾,才是罪该万死。
可她五次三番害安安,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复又想到上一世安安的孩子,刚刚得知喜讯却要离别,实在是又痛又恨!
沈言酌握紧了拳,面上又阴沉了好几分。
“皇上?”
“这些日子你去照顾太后,务必要让太后的心疾稳下。”
寒骁凡领命而去,隐隐也猜出了皇上的意思。
因着这件事,后宫中皆是一派肃穆,人人自危,恨不得将自己关在宫中,只怕惹了事被牵连。
春澜苑中,简直是黑云压顶,叫人窒息。
“你再说一遍!”苏玉心怒而指着太医,指尖一阵阵的颤抖,“本主的皇儿怎么可能出事!”
“小主······小主如今的脉象已经很微弱,只怕华佗在世也······”周太医颤颤巍巍道,还不等说完便被打断。
“放肆!”苏玉心狠狠一掌拍在床沿上,腕上的玉镯“咔”一声碎成两半,“本主的孩子不能有事!我命令你们,拼尽全身医术,也要保住我的孩子!否则······本主要你们给皇儿偿命!”
苏玉心的声音阴恻恻的,宛如恶鬼一般,听得周太医浑身一震,不觉看向了郑太医。
却见郑太医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神情,木然的好似没听到一般。
周太医怔愣之际,却见郑太医磕头道:“微臣定会拼尽一身医术保全才人腹中皇嗣。”
周太医忍不住瞪大了眼,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保全皇嗣?就凭他?!
莫说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再加上寒太医,这皇嗣根本就保不住!
苏玉心阴狠的看着依然跪在原地的周太医,冷冷道:“你别忘了,春澜苑的银铃是怎么死的!”
周太医忽然一凛,面上一片灰白。
银铃······
那日他给玉才人请脉时,正是银铃带他去偏殿饮茶,那杯热茶他只喝了两三口,便气血上涌,浑身燥热的什么都不顾了。
再醒来时,地上只余着沾着血的衬裙,宫婢带着的宫花落在地上,早已被扯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自己的衣衫也随意的扔在一边,身上只有敞开着的寝衣。
尚在混沌之时,门外一阵繁杂脚步声,自己则被五花大绑压在玉才人面前,一旁则躺着衣衫同样凌乱,浑身湿漉漉的,披头散发,早已没了生气的银铃。
宫女也是皇帝的女人,因此但凡只要进了宫的女子,即便是最低等的宫女,也需要将头发盘起。
若一直是清白之身,直到出宫才能再次将头发垂下。
玷污了她们,乃是死罪!
周太医当时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被下套了!
果然,玉才人以此事要挟,要他替她遮掩······
与郑太医一同出了春澜苑,忽然一把拽住了郑太医,“玉才人的事,你准备怎么办?纸包不住火,这可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那是要灭九族的!”
郑太医冷冷看了眼周太医,“被算计了你还指望全身而退?我已经让我家人出了长安城,有多远走多远。”
周太医听着郑太医的话,忍不住后退几步,幸好扶住了宫墙,才未跌倒。
那······那他怎么办······
他的儿子可刚出生啊!
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远处的天下权力所在之地!
棠梨宫
苏宁安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盒,心思慌张,五指虚软的想要攥成拳也不能。
“翠竹······怎么办,他知道了!他定是知道了······”
方才在春澜苑的惊慌,一路跟着她回到棠梨宫,直到进了寝殿,这阵叫她手足无措的惊慌才真真正正的化成刀子,刺在她的心上。
叫她悔恨难当!
“小姐······”翠竹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可、可您毕竟没动手不是吗?皇上如此宠爱你······”
“宠爱?”苏宁安忍不住失声一笑,“他的宠爱,是我无碍于他的江山,无碍于他的皇嗣!可我······却食言了!”
“啪嗒”一声,苏宁安紧紧将木匣子合住,握着翠竹的手,“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依着他的脾气,只怕日后宫中再无昭婕妤了!”
苏宁安说着,不断地后悔。
她实在应该克制住的!
只要再等等,只要在等等,苏玉心诞下孩子之后,她便可以动手了!
可现在事情败露,她死了便死了,可翠竹、莺儿、郑嬷嬷,还有棠梨宫其他的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小姐······”翠竹此时也是眼泪朦胧,可一样没主意,“翠竹不怕!翠竹陪着小姐!”
“可是······”苏宁安还想说什么,却听外面宫婢禀报:“乐婕妤来了,正在前殿等娘娘。”
苏宁安一时间忘了哭泣,怔怔的看着寝殿大门。
乐婕妤?她来做什么?
乐婕妤来找她,本应该是开心的,可是想到她如今正怀着他的孩子,心中的惊慌混着难言的酸涩,好似一把锥子,不断地在她的心中钻啊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