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酌嘴角噙着难得毫无防备的笑,揽着苏宁安,“这是裴青玉,也在三甲之列,朕亲封的翰林院侍读,在诗词上颇有造诣。”
“微臣不敢。”裴青玉立刻躬身,后退几步,将脸垂得更低了。
“爱卿不必过谦,今日正逢恩荣宴,天朗气清又有美人在侧。”眼尾一扫,不掩风流,“裴爱卿定有好句。”
裴青玉身影一顿,”微臣斗胆,但凭词句博皇上与娘娘一乐。"
说着直起身形,苏宁安亦感到他的目光穿过珠帘落在了自己身上,拧眉沉思片刻,才开口道:
绮席开琼岛,香尘拥玉珂。
春光览不尽,花影入帘多。
歌舞承君乐,笙箫隔女萝。
还怜明日别,不醉复何俄。
沈言酌击掌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错。安安觉得如何?"
苏宁安偏头勾起唇,“臣妾虽不曾饱读诗书,但裴大人的诗并不晦涩难懂,饶是臣妾也能明白其中意,字句又极美,实在是很好。”
“多谢娘娘称赞。”得了宸昭仪的称赞,裴青玉透过珠帘极快的看了眼皇上,面上稍显喜色。
“安安不是常说自己幼时未曾被教导,不善诗词,想要与人学习,朕让裴爱卿教你如何?”沈言酌看了眼苏宁安,眸光停在她柔美的容颜上,忍不住弯起指轻刮着,“待你产下孩子之后,便可同裴大人学习,安安意下如何?”
苏宁安面上一怔,刚要开口,却听裴青玉道:“微臣才疏学浅,何德何能教导娘娘,请皇上收回成命!”
沈言酌眉间微拧,清冷的目光落在裴青玉身上,带了些霜雪。
“宸昭仪还未开口,你急着推辞什么!”重重一拍案,裴青玉跪在地上的身子也跟着伏得更低了。
“皇上。”苏宁安拉着沈言酌的手轻晃了晃,“臣妾知道皇上是好意,可是即便隔着屏风珠帘,毕竟男女有别,臣妾也怕生出事端,到时若累及皇儿可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沈言酌听着,点了点头,被她柔软的手揉着胸口,怒气顿时也消散了八分。
“安安说的也是,是朕没想到。”亲昵的握着她的手,又冷眼扫了眼裴青玉,“罢了,你先下去吧。”
裴青玉听着苏宁安的话,大气也不敢喘,就怕她给自己穿小鞋。但谁想她不仅不曾为难,竟还帮自己说话?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竟在皇上面前将自己的顾虑说的如此直白?
裴青玉心中思索着,这等做派若不是没脑子,就是对皇上十分信任,否则怎能如此?
心不在焉的思索着,快步离开,却又忍不住远远望了眼珠帘垂落的小亭,隐约瞧得见亲昵相依的一双人影,藏在袖中的手不觉握紧。
“皇上是不是很欣赏他,所以专程叫臣妾前来。”
苏宁安拈起一颗樱桃淘气的在空中轻晃了晃,才放在他的唇边。
沈言酌的目光随着晃动的樱桃轻摆,不觉又搂紧了苏宁安,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微沉,轻笑着咬上她喂过来的樱桃。
“裴青玉在诗词上的造诣很是不错,又很有眼色,否则刚才的那首诗也不会如此浅显。”
“哼!皇上又笑话臣妾!”苏宁安嘟着唇,作势生气道,果然下一瞬就被沈言酌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着。
“不过这也说明他惯会看人眼色,只是朕觉得他虽有才情,却无大才,闲暇之时与他谈论诗词,讲经论史倒可消磨一二。你不是常说自己读书不若别人多,也无法像别人那样出口成章,这才想着给你寻一师傅。”
沈言酌看着苏宁安泪汪汪的眸子,无奈一笑,自从她怀了孕后,倒是越发感性,害得他不得不更小心顾着。
“安安想要的,朕都想送到你面前。”收紧了环住她身子的手,轻吻着她的眼睛,“罢了,以后还是朕亲自教好了。”
“皇上······”
苏宁安心中鼓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软软的唤着他,只想与他待得更久些。
又陪着皇上在亭中坐了一会儿,消耗掉不少水果点心,被他扶着游了会儿御花园,二人欢欢乐乐的,却好像在一眨眼之间。
半炷香后皇上便要同各位才子宴饮,不是她能跟着的。这才推脱着自己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沈言酌点点头,此次本也只是想让她散心而已,便让她先回去。
“咱们先去寻一趟静姝公主,若她想要继续留下,咱们告知一声也好。”
翠竹点了点头,依言扶着苏宁安往静姝公主那里去,“呀,娘娘,您看!”
苏宁安停下步子,远远的看着表哥与静姝公主在一处,手中拿着一支金灿灿的簪子,一个谦谦君子,进退有度,一个青涩半熟,满面通红。
苏宁安心中稍稍迟疑,掩唇一笑,“罢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你去与莺儿说一声,让她好好陪着公主直到恩荣宴结束。”
翠竹点了点头,急忙去了。
苏宁安站在花架下,看着手边及腰高的铃兰,忍不住用手轻轻拨弄着盛开的铃兰。
“娘娘小心,这铃兰虽好看,却有毒性。如今娘娘正怀着孕,应小心为上。”
苏宁安回头,却见是梅怀礼,随即移开了触着铃兰的指尖,“听闻梅公子虽未位列一甲,却是二甲传胪,恭喜。”
梅怀礼听着她的话,面上微热,想要抬头,却也知现在的苏宁安已不是他想看就能看的,只能强低着头,“多谢娘娘。”
苏宁安点点头,移开步子站在阳光下,又离梅怀礼远了些。
恰好见着翠竹过来,搭上翠竹的手便要离去,梅怀礼却在此时开口:“娘娘,微臣、微臣·······以往诸事,都是微臣对您不住。”
苏宁安眼尾扫了梅怀礼一眼,却因着他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面容。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说实话,她早已淡忘,不知他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往事已散,梅公子不必介怀,听闻梅公子得了庶长子之后,又得了嫡长女,如今功名在身,该是人生得意之时才是。”
梅怀礼看着苏宁安远去的身影,忽然一阵哀戚拢上心头,就连这几日让他得意的功名,此刻也扬不起嘴角。
几日之后,梅府又多了个妾室,被梅怀礼宝贝一样的宠着。
倒也不是多么艳丽绝色,只是偶尔从某个角度看,却有几分像当今颇得盛宠的宸昭仪。
······
“方才多谢公子。”沈予冬惊惧犹存的拍了拍胸口,却见面前的俊俏公子将一支簪子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被身边的婢女接过。
“举手之劳。”庄墨笑了笑,“公主金贵,以后遇见那等想要攀附之人,不必在意旁的,直接呵斥便好,天家的尊严,岂容他人折辱。”
沈予冬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庄墨又躬身一拜,转身准备离去。
沈予冬看着庄墨远走的背影,心头慌乱,也不知怎的,就开了口,“未请教公子大名?”
庄墨脚步一顿,立刻转身恭敬道:“微臣庄墨。”
沈予冬听着,面上柔柔的笑容却忽然垮了下来,后退两步。
“公主,您怎么了?”
沈予冬摇了摇头,“他是当今状元,定国安邦之才,我只是一个公主,又怎能生了倾慕之心?走吧,本宫累了。”
婢女听着,不禁怔然。
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遇上了这等端方之人,可状元之才,若是尚公主,多年抱负只会埋没,莫说庄大人自己未必愿意,就算是皇上又哪里舍得贤才埋没?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