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裴青玉依然时不时的被召到御前,不似苏宁安坐月子时那般的频繁,但也比其他的外臣在御前伺候的要勤些。
“裴爱卿家中可有姊妹?”沈言酌搁下笔,淡淡道。
“只有一个妹妹,家妹胆小,一直被母亲养在身边,甚少接触外人。”裴青玉顿了顿,才躬身一拜,“那日并非故意冒犯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沈言酌微抬眼皮扫了眼下方半垂着头的裴青玉,这样半垂着脸的样子恰好叫他瞧见他的眉眼,沈言酌唇角轻挑。
“裴爱卿如此爱重,定是被家中护着,想来也该到了择婿的年纪,没事带到宫中来多与宸妃走动走动,若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也好觅得良配。”
裴青玉心尖一提,压下嘴角,眉目垂得更低,“家妹懵懵懂懂的未经世事,对男女之事更是不知,母亲亦是不舍,总想着再多留两年。”
沈言酌眸底一沉,嘴角却越发上扬的几分,“裴爱卿如此护着,莫不是怕入了朕的眼,日后纳在后宫,不得相见?”
浑身很是放松的向后一靠,沈言酌眼中懒散,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急忙跪下去的裴青玉。
“微臣不敢!”
“呵!”
沈言酌轻笑一声,对上裴青玉忽然抬起的眉眼,眸中精亮,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
“呀,娘娘,终于成功了。”翠竹看着旁边作废了的五六盘子的蟹粉酥,拍了拍胸口,“黄天菩萨保佑,娘娘终于成功了。”
苏宁安穿着件极简单的宫裙,宫裙外穿着件乳白色的襜衣,上面沾着不少面粉。
捏了捏翠竹的脸颊,怒道:“我哪有那么笨!不过是手生而已。”
翠竹脸上留着苏宁安沾着面粉的指印,笑嘻嘻的道:“待会儿皇上见了,肯定开心。”
苏宁安淡笑着,用干净的布子将盘子周围一圈的水汽擦干净。
“皇上前些日子亲自去买了蝴蝶酥,我定要还礼的。”说着小心的将蟹粉酥装进食盒,“走,替本宫更衣。”
这些日子郑嬷嬷莫名其妙的塞给她好些男女之道的书,虽然这种书她没什么兴趣,但无聊时还是翻了几次。
这才知道原来生了孩子之后,男人除了高兴,还会吃醋,且还是吃自己孩子的醋?!
真是······
虽然很是不理解,但不由得就想到自生下儿子以来,恨不得自己长了一百二十颗心全放在儿子身上,对于皇上,好像真的是有些忽略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像书上的男子那样与孩子争风吃醋,近而渐渐的离了心?淡了情意?
不过借着这次,让恩宠不至于让别人分了去,总归是好的。
一边想着,便换好了衣服,外面罩了件绣着百蝶穿花的大氅,衬得她肤白若雪,格外俏丽。
苏宁安刚下了仪仗,却见着裴青玉从御书房退了出来,刚出了红色的宫门。
“宸妃娘娘。”裴青玉立刻拱手一拜。
苏宁安眼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为何,虽然裴青玉从未对她有什么不敬,但对于他,总是不甚喜欢。
却是这一眼,叫苏宁安眸底微凝,发现裴青玉眸中酝着毫不遮掩的得意之色。
“娘娘可否听微臣一言。”
苏宁安顿住脚步,稍稍偏了偏头瞧着裴青玉,却见裴青玉上前几步。
苏宁安冷声道:“裴大人,前面就是御书房,本宫乃皇上的宸妃,你这几步,足以脱了你的官服,叫你裴家上下陪葬!”
裴青玉微扬的唇角一瞬间好似冻住一般,随即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
“娘娘误会了,微臣只是觉得御前乃军机重地,娘娘三五不时的就往御前来,恐惹人非议,还请娘娘谨言慎行。”
苏宁安眉间一皱,他是何意?
若不是有恃无恐,就是不要了命了!
“大胆!娘娘来御前,可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何时由得你多嘴!”翠竹见着裴青玉的一句话,便将自家小姐打成了妖媚惑主的妖妃,不禁出言维护。
苏宁安冷着唇角,也不阻止,只将眸光定在裴青玉身上,却没有错过他面上一紧,耳朵浮上一片尴尬的红,眸中方才的得色也消失殆尽。
难不成他以为是她自动自发的往皇上跟前凑?!
呵!笑话!
“若裴大人实在觉得本宫媚色惑君、扰乱朝纲,本宫这就回禀了皇上,日后再不来御前,可好?”
“微臣······”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来了?”
御书房的门忽然打开,轻快的脚步声随着沈言酌带着笑的声音一起传来,苏宁安心间一提,却也看到裴青玉眉间一亮。
哼!他在期待什么?
苏宁安稍稍侧身,还来不及行礼,却见裴青玉将身子弯得更低了,“皇上。”
沈言酌却没让裴青玉起身,反而是一手拉住苏宁安的手,“你说今日做了蟹粉酥给朕,朕左等右等等你不见,怎么就不来了?”
“哼,臣妾是怕有人说······”苏宁安咬了咬唇,想到裴青玉方才的话,这样的话说出大天来也是忠君之言,顶多训斥两句便罢。但若她就这样告了状,反到叫自己真的坐实了妖妃祸国,岂不委屈?
如此想着,硬生生的吞下后半句,“臣妾只怕扰了皇上分心而已。”
沈言酌凝着苏宁安委屈巴巴的小脸,又看了眼翠竹提着的食盒,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安安不来,朕才要分心。”说着便搂着她往御书房去。
走了几步,却忽然顿住,眼尾轻轻一扫仍维持着行礼姿势的裴青玉,“裴青玉随意置喙后宫,跪满两个时辰,方准离开。”
苏宁安忽而瞠开眸子,又娇又媚的扫了沈言酌一眼,心中一阵波澜。
软软的纤指忍不住缠绕上他的手掌,引得沈言酌眸底越发的幽深。
“臣妾好不容易做成的蟹粉酥,皇上定要尝尝。”说着又软软的道:“皇上买的蝴蝶酥,真的很好吃。”
沈言酌听着轻笑一声,宠溺道:“朕的宸妃,真是贴心又甜蜜。”
裴青玉跪在地上,本就是冬日,御书房外的地砖又格外的冰冷,地上凝聚了多日的寒气好似冰箭一般钻进他的膝盖。
看着缓缓被御书房的门掩住的一双身影,忍不住抿紧了唇,掩在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险些要将手背上的皮肤撑破。
是他太心急了!
看来若想得盛宠,定要将宸妃从宠妃的位子上拉下才行!
不过幸亏方才他并未顺着皇上的话,让他顺利见到他的“妹妹”。
想见不得见,欲而难求,才最容易引着男人的心思,光凭着皇上的这几分求而不得的念想,才更容易成事!
如此想着,裴青玉轻闭眼眸,缓缓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