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想当缉毒警吗?”
话问出的瞬间,茶室内的气氛凝固,闻山没有回答。
祭司回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很愧疚,似乎很悲悯,他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忽然,山下连续传来爆炸声。
闻山瞳孔猛然骤缩。
疾步上前看向山下,眼前的惨状同时炸毁他的精神世界,分崩离析。
上前进攻的警察没有丝毫防备,泥土飞溅,气浪翻涌,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林默的手护着叶泽的脑袋,耳朵嗡鸣,晕眩片刻,他晃了晃脑袋,抬眼看向前面,焦土上是鲜血,是倒地一动不动的同伴。
林默眼眶瞬间猩红湿润,他拍了拍叶泽,“叶泽,叶泽……”
身下的人咳了咳,摇头甩去头上的泥土,看着眼前的惨况,他踉跄着马上爬起来,沙哑着嗓子忍不住骂道:“艹!艹!他妈的……”
愤怒悲痛让叶泽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林默抬头,对面山林上突然出现二三十个毒贩,向下往半山腰的屋舍疾走接应。
他心里一紧,立即汇报:“赵处,北方向山上出现毒贩团伙,二三十人,请求派人北方向公路堵截!”
茶室内,闻山面部紧绷神情凝重,抓住窗沿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祭司望着他的眼神,那是一种亲手摧毁自己儿子的癫狂,平静的癫狂,愧疚悲痛同时决绝。
他的儿子不该背叛他!
门口接应的人已经站立候着,祭司定定地看着闻山,“阿坤,你还没有和闻山交过手吧。”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闻山猛地转头,伸手要去抓祭司的肩膀,指尖刚触到肩头,拄拐带着凌厉的风猛地砍过来。
电光火石间,闻山被迫撤回手。
桌子震颤,茶几上的茶具碎裂迸溅,祭司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闻山刚要追,阿坤堵住他,手里的拄拐横劈过来,猛地劈在闻山的胸膛,闻山被逼后退,一把抓住拄拐,用力扯向自己,同一时间,抬脚朝石膏腿踢过去。
阿坤站立不稳,踉跄倒地,砸在一堆碎裂的瓷片狼藉中。
闻山不做过多纠缠,抬脚就走。
阿坤站起来,猛地扑向他,手肘勒住闻山的脖子,肌肉紧绷暴起,两人摔倒在地,呼吸不畅,闻山脸颊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手肘狠狠撞击身下之人,阿坤的口鼻流血,勒住他脖子的手却不松丝毫。
格斗,是杀人之术。
杀人之术!
闻山咬紧牙关,仰头,抓住勒住他脖颈的手肘,使劲侧身,猛地掰开,脱离钳制,挥拳砸下去。
鼻梁骨断裂,拳头也染满猩红。
闻山揪住他的衣领,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桌脚掼砸过去。
砰!
桌子震颤晃动,阿坤忽然抬脚朝闻山的下盘攻去。
闻山没有避让,指间夹着地上的瓷器碎片握拳朝他的脖颈狠狠砸下去。
颈动脉鲜血顿时喷洒,溅到闻山的脸上。
阿坤的那一脚最终还是没有踢到闻山,他看着闻山,口腔里涌出血,却固执地问:“……背、叛?”
为什么背叛?
他是真的把闻山当兄弟。
然而闻山没有回答,毫不犹豫地起身,他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兄弟,何来背叛?
他跑出茶室,捡起地上的枪,朝山上断后的身影开枪,急奔直上。特警、刑警、缉毒警,分三路将整座山包围。
北方下山的方向,公路上的蓝红灯闪烁。
各路人马呈包围式向中心收拢,忽然,急行搜索的脚步停住,山林中有人被绑在树上,警察刚要上前给他解绑,忽然听见滴滴的声响。
急促而尖锐。
“炸弹!”他猛地向外扑出去,所有人在一瞬间全数后退。
趴着的人来不及察看,就急忙在耳麦里传递信息,“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所遇人质身上有炸弹,所遇人质身上有炸弹!”
话说完所有人才觉察不对,没,没炸。
他们猛地回头,除了被绑着的人吓得尿裤子外,没有其他异样。
拆弹的绕到人质身后,只见他手里用胶带缠着的炸弹亮着红灯,方才急促而尖锐的声音已经停歇。
远程操控炸弹,可是被改装过,会发出声音,却不会炸。
没有爆炸声,祭司的脚步猛地一顿。
旁边的人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颤声说道:“闻闻哥……”
闻山碰过那些炸弹。
他日防夜防,终究没防过自己的儿子,有疑心后纵然提防,可他确实没想到缅甸的种植基地被警察一锅端,境外的保护势力完全联系不上。
他更没有想到警察会找到禾乡来。
砰!
子弹打穿说话人的眉心。
祭司猛地回头,是闻山!
警察抓坏人的游戏……可这不是游戏!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祭司身边还剩下的十多个人神经紧绷,枪口霎时之间对准闻山,可他们却迟疑了。
闻山是祭司的儿子,而祭司还没有下令。
迟疑的瞬间,闻山扣动扳机,祭司的膝盖中弹,手下的马仔终于反应过来,朝闻山开枪,他闪身躲到树后。
祭司勃然大怒,脸部肌肉紧绷,红着眼眶道:“愣着干什么?开枪!开枪开枪!”
祭司的愤怒从来都是平静的,没有哪一刻像现在天崩地裂般地怒火直冒。
警察从左侧上行,远在两百米之外,火力却已经压过来。
手下慌忙将祭司拖到树后,不由分说地蹲下背着他就带人往另一边撤。
闻山抬脚追上去。
手里的冲锋枪被甩到后背,他换了匕首,像一头孤狼猛地跃身扎进犬群里。
抓住毒贩枪身,手里的匕首反手横着往前一送,颈动脉割破。
杀招,直接,快速!
他的眼神凌厉冷血到极致,有种麻木的空洞。
脚下的泥土落叶被带起,胡乱飞舞又落下,一脚踹倒左边的人,身体砸在树干上,枝叶哗哗颤动,匕首同时扎进右边人的心脏。
有人开枪。
子弹打中闻山的腹部。
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疾步冲上去,手中的匕首早已染满鲜血,刀尖的血还未滴落,就被插进那人的胸膛。
他一巴掌拍开,奔跑在山林间。
血糊住他的脸,他知道方向,知道目标,明明在剧烈奔跑,却好像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存在,他不顾一切猛地扑过去,背着祭司的人猛地被撞下五六米高的坎坡下。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擦破闻山的手臂。
他的动作没有停顿,抓住旁边的人的脑袋,狠狠地朝树干上掼撞过去。
刀插进他的肩膀。
闻山一脚踹过去,手拔出刀,瞬息之间掷出去,刀尖正中心脏。
无数次掷刀那样掷出去。
可这次不是慵懒无聊的玩乐,刀风强劲凌厉。
他从土坎上,斜度七十多度,高度五六米,一片松垮的黄土坎连滚带跑地滑下去。
马仔试图再背上祭司,可还没背起来,闻山已经在他们跟前。
他背上斜挎着冲锋枪,手里握着匕首,刀身沾染泥尘,浓稠的血却还在汇集滴下,腹部的血浸染t恤大半,血、泥尘、汗水混杂在他的脸上,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他没有动作。
半坐在地上的祭司此时拿枪指着他。
闻山重新感受到了心脏的存在,垂死挣扎地慌乱不安地跳动着,精神世界是一座透明的玻璃之塔,在发出危险的皲裂崩塌之声。
枪声,脚步声,打斗声,似乎所有的一切远去,周遭的树林安静得能听见树叶掉落的声音,还有他们的呼吸声。
干燥的嘴唇微动,发紧的喉咙撕扯着吐出一个字音,“爸。”
闻震东狠狠一怔。
握住枪的手用力得泛白。
闻山抬脚向前,突然,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他脚尖半步之内,泥土飞溅。
是旁边马仔慌乱中开了枪。
他望过去,那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闻哥,别再上前了,放我们走。”
闻山惘然片刻,似乎真的在考虑是不是放他们走。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一抬,匕首扔了出去,插入那人的胸膛。
这么近的距离,五步之内,他扔得好像毫不费力。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缓缓倒地。
闻震东搁在扳机上的手指紧了几分,他强撑着站起来,膝盖上的血流淌,浸染大片的白色棉麻布料,闻山没有停下脚步,缓慢上前,而扳机上的手指在一分一分地往后压。
“为什么要贩毒?”
“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林清海的尸体从你的车上倒下?”
“为什么要逃跑?”
“为什么我妈会死?”
“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是你?”
他一字一句质问,一步一步逼近,猩红的眼睛痛苦绝望,心脏一寸寸拧着绞着疼。
闻震东的眼睛含着泪。
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他回不了头,不能回头,也绝不回头。
他是祭司,他拥有上千万上亿的财富,他有很多信徒,他们拜服在他的脚下,毒品能让他获得所有的一切。
他不能败!
握着枪的手颤抖,枪口已经抵住闻山的胸膛。
他扣动扳机,枪响,子弹打入胸膛的瞬间闻山的拳头挥了过去,厉声绝望地质问,“为什么要摧毁掉我的人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疯了一样挥动拳头,平静又绝望地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