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烧得沸腾,他下入去皮切块的土豆和蔬菜,简单搅和了几下,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风潇潇全程看着他忙活,指着锅里的大乱炖,忍不住说,“你别告诉我,这是我们的晚饭?”
柴火不够干,燃烧不充分,滚滚浓烟从灶台底下冒出来。
贺书御从烟气中抬起头,如圭如璧的脸上沾了一点锅底黑,瞧着倒是挺接地气。
“后山倒是有野鸡,你敢吃吗?”
“不敢。”
都是保护动物,虽然不至于牢底坐穿,但够她被叫去喝茶的。
“有没有肉倒是其次,怎么连油盐都没有,这怎么能吃?”
贺书御瞥了她一眼,又往里放了点紫苏和野葱,“喏,这就是调味,就当吃减肥餐吧,我小时候周末只能吃这个,奶奶下地干活全靠它撑着。”
能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
风潇潇半信半疑,接过他递来的碗,和她想象的味道一样,没滋没味的还涩口。
吃第一口的时候不难吃,但实在吃不下第二口。
她端着碗站在院子里,侧面正对着猪圈,再低头瞅一眼碗里稀里糊涂的饭食。
风潇潇有理由怀疑,贺书御这是把她给当猪喂了。
就算是养殖场的猪,吃的也比这精致。
她磨磨蹭蹭夹起第二筷子,迟迟下不去嘴,贺书御早有预料一般,往她手里递了包榨菜。
“拿去,别回头跟人告状说我虐待你,在这地方,晚饭不吃饱点,你半夜饿了可找不到零食吃。”
“你什么时候带上来的?”
风潇潇拆开包装,往他碗里推了半袋,再把剩下的全放进自己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点点红色的辣油漂浮起来,倒是让人有了点食欲。
尝一口,不错,平时看都不会看的玩意,在这种情况下竟成了美味。
贺书御低声冷哼,“不是说前几天大鱼大肉的吃腻了吗?今天我就给你去去油水,最好你以后每一次和别人出去吃饭,都会记得这一顿,免得转头再把我给忘了。”
他是怎么能用如此幽怨委屈的表情,说出这么气人的话?
风潇潇目瞪口呆,囫囵扒拉了几口,把碗往桌上一推,“我去洗手。”
“这就吃饱了?”
“气都气饱了!”
……
她坐在床板上玩手机,至于床单被罩,都已经发霉,被她清理了出去。
房子里充斥着陈腐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她开窗通了会风,原本想回个消息就去院子里坐着的,没想到一看就入了神。
贺家的事,林琢渊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他掌握的消息,只会比新闻报道中更多。
安家,也就是安曼云的家里,之前因为拍卖地皮结果发掘出稀有金属矿脉的事被坑了一大笔,连贺家也跟着倒霉。
原本规划好的项目意外叫停,整个集团干了好几个月的白工不说,还跟许多合作伙伴交恶,付出了大笔违约金。
这一回,贺书御做得更绝,把贺家的年轻人聚集起来,撺掇他们去创业,每个人都能入股,扬言进入新兴产业的蓝海,只要投入本金,几乎能躺着收钱。
原本许多人都不信,可当其中几个真的赚了不少后,剩下的便坐不住了。
他们搞得就是所谓的网络借贷平台,用所谓的理财产品作为包装,通过设置假标集资,或是非法售卖虚假的理财产品,骗取借贷人和投资人的信任。
包装出个公司,靠着贺氏集团扯大旗,买下商务楼作为办公场地,聘请了高级人才,进行了大规模的宣传。
在不懂的人眼里,这就是个大型企业,实际上,不过只是贺家十几个纨绔凑在一起弄出的壳子。
一拿到钱,他们极尽挥霍无度,又不懂得提前转移,把非法骗来的钱花完后,被警方堵在了家里。
诈骗罪,涉及金额过大,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至少被判了五年。
其实如果他们只想搞庞氏骗局,借新还旧,以贺家原来的体量,是能帮着扫尾的。
谁让贺书御手段高超,合理利用举报手段,把几个叔伯以“非法转移资产罪”,“洗钱罪”送了进去。
老爷子气得直接进了医院,导致如今集团群龙无首,股票一跌再跌,再加上工程方同时施加压力。
大厦倾颓,似乎只在一夜之间,再也无力回天。
别以为贺家其他人就好过了,如今他们所有的别墅,固定资产全都被抵押,拿去赔偿给借贷平台的受害人。
这些人只能被迫搬离住所,去找从前看不上的工作,租着嫌弃无比的房子艰难度日。
他们求到过贺书御身上,可是如今双方的身份调转,他都没有露面,直接让保镖给打了出去。
而原来的贺氏净资产,被他掌握了七七八八,这本就是他该得的,也是对他亲生父母的补偿。
他用五年的时间布局,将仇恨藏在心底,从回归贺家开始,就开始谋划怎么把他们击垮。
至于害他父母的人,时间久远,调查起来困难重重,但总归逃不开家族内部争斗,既然如此,他便一网打尽,干脆利落。
“怎么了,还在生气?”
贺书御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收起手机,回头看他,发现他手上抱着一床新被子。
“从哪拿来的?”
“刚刚去山下的杂货铺买的。”
“颜色好难看。”
“嫌弃也没用,只有这一种了。”
贺书御弯腰去铺床,细心地将每一个褶皱抚平,明明是平凡琐碎的家务,在他手中却别具美感。
“贺家的事,我打听清楚了,你爷爷还在医院吗?”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拍了拍枕头,放在床头,又花费了点时间将它们对齐,才缓缓开口,“是谁告诉你的,林琢渊?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无话不谈了?”
“少吃这些没用的醋。”
风潇潇走到他旁边,“你就不怕老头找媒体曝光你,破坏你在大众心里的完美形象?”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个?”
无所谓,反正想做的事他都已经做完了。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不择手段,睚眦必报。
可出演过的角色大多是伟光正的形象,才让人对他产生了错觉,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而且,他问过老爷子的医生,他的情况越来越差,将来连开口都难了。
贺书御剑眉一挑,伸出手,从上到下解开她的外套纽扣,暗示道,“要去洗漱吗?我刚烧了一锅水,在山里洗澡不太方便,我们两个恐怕要在一起洗。”
“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风潇潇剜了他一眼,“我没拿换洗的衣服上来,洗什么澡啊。”
“没关系,等你洗完,我就把你的衣服洗了,山里风大,晾一晚上就能干。”
“不要,我拿水擦两下得了。”她才不要光着睡觉。
贺书御压低上半身,细碎地亲吻她的嘴唇,手指钻进她的长发,往下梳理。
温柔缱绻的低语从唇角溢出,很是磨人,“可是我不能接受脏兮兮的你,如果不洗干净的话,今晚你就要睡在外面了,只有床板,没有蚊帐,又硬又冷还有蚊虫咬……”
“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把床让给我,你去睡外面,怎么样?”
他面带微笑,“你说呢?”
那就是不行。
“行,我斗不过你,走吧。”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被他带到这里荒野求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