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沐华有些迷茫,他下意识地往沈宜修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我没有名字,你为什么叫我沐华?”
“你有名字,”沈宜修温柔地否定,“你有名字的,你是晏沐华。”
你是我的师弟。
晏沐华的名字是沈宜修亲自取的,没有随叶幼鲤的姓,也没有随他的姓。
沈宜修给他取姓“晏”,是希望他日日平安,一生顺遂;给他取名“沐华”,是希望他沐浴光华,一路生花。
晏沐华。
这是他的师弟。
他一手养大的亲师弟。
此时的晏沐华没有被带往修竹峰,没有成为叶幼鲤座下的小弟子,也不是那个人人称赞的火系单灵根天才,更没有一个叫做沈宜修的师兄处处护着他。
他腕骨断折,消瘦单薄,受人欺凌,无处可归,日日忍受寒冷饥饿的折磨和毫无缘故的打骂消遣。
沈宜修给他裹了好几层被子,把腰间的暖玉塞到了晏沐华手心里,抬手支了一个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他温柔地输送灵力,治愈晏沐华身上各处的伤口,声音颤抖却柔和。
“师兄来晚了,以后师兄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跟师兄走好不好?”
“都怪师兄,如果我能早点儿来……”
怀里懵懵懂懂的小少年乖巧地蹭了蹭沈宜修的颈窝,笑得很甜。
他眼神渴望,“你真的要带我走么,不是骗我?”
不是消遣他的新玩法?
沈宜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当然,师兄不骗你,我们现在就走。”
晏沐华闻言愣了愣,有些急切地道,“我想去找个东西,明天一早再跟你走好么?”
“师兄跟你一起去。”
沈宜修拿出几件厚衣服给晏沐华裹上,把暖玉塞进他的怀里。
晏沐华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只有我能进去,你明日一早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他,“你一定要等我!”
沈宜修当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当年他和叶幼鲤也是如这般等了晏沐华一夜。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好,师兄等你。”
晏沐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末尾处。
容颜绝美的青年站在雪地里,望着晏沐华消失的方向,任由鹅毛大雪在他乌黑润泽的发丝上铺了一层银色,也没有移动分毫。
他与雪融为了一体,却又仿佛和这个世界毫无关联。
天光大亮。
晏沐华从废弃墙面下瘦小的洞口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小盒子。
盒子只有手掌大小,里面是晏沐华唯一一个从原来的家带出来的东西,一块灵木打造的护身符。
他不敢带在身上,怕又被那群混蛋抢了去。
如今他遇到了一个要带他走的大哥哥,他想把护身符送给他,大哥哥要他日日平安,他也想让大哥哥日日平安。
大哥哥应该会很喜欢吧?
晏沐华嘴角忍不住带了笑意,他抬头想要看向沈宜修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了。
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滚开!”
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直挺挺地撞了过来,晏沐华来不及躲,瘦小的身影被马蹄践踏在了脚底。
马蹄的力度和重量足以把一个孩子柔弱的身躯踩出凹陷,致以重伤。
清晰的骨裂声传入耳畔,路边的行人慌乱躲避官兵,发出阵阵惊呼,却无人上前搭救。
晏沐华躺在雪泥和血泊里,睁着清澈的双眸,奄奄一息,他绝望地自嘲。
“原来……你也在骗我。”
沈宜修跪在他身边,痛苦地发抖。
他崩溃了。
“我没有骗你,我在这儿,你们为什么看不到我?为什么我拦不住他们?”
晏沐华嘴角流了血,他无意识地盯着沈宜修惶恐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恨,你。”
眼神里是悲哀和痛恨,是对被骗取的信任最后的哀悼。
他就不该相信沈宜修。
听到这三个字,沈宜修僵在了原地。
青年站起身来,眼神悲哀却逐渐清明。
他颤抖着合眸,轻轻地道,“到此结束吧。”
晏沐华这时仿佛又能看见他并听到他说话,抬眸死死盯着他,面目狰狞,“为什么?”
沈宜修情绪稳定下来,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真正的晏沐华送他的护身符,平静地道。
“就凭,沐华不会对我说出这句话。”
晏沐华生性纯良,哪怕他真的经历了这场磨难,也不会如眼前的他一般。
在昨晚沈宜修给他取暖喂他食物和水之后,哪怕他取东西回来真的被践踏在马群之下,他也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是不是大哥哥临时有事……
如果没有被践踏在马群之下,他会在这里从白天等到夜晚,等到沈宜修再不可能来找他为止。
他爱憎分明,但也不会轻易地去评判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