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宴会厅成了唯一的亮色,且比傍晚时候更盛一些。
一位佣人匆匆从那边跑了过来,由远及近,沈昭能瞧见她脸上的焦急之色。
她避讳地看了眼躲在长椅后的沐黛莺,沐家长房第二个女儿,而后小心而恭敬地望向沐宴辰,“七少爷,该进去了,三房太太和她的子女都到齐了。”
沐宴辰神色冷然,目光晦暗地瞧着歌舞升平的宴会厅里,“那就走吧。”
他自然地把手伸了出来,沈昭瞧了他一眼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上。
两人一边走着,沈昭转过头去看那佣人,佣人已经跑到长椅后,隐匿在阴影里,沈昭还是看出了她拖拽的动作。
眉间不自觉地泛起担忧。
“真的没问题吗?”
沐宴辰神情淡淡,似乎发生在沐宅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作为沐家的二女儿,她待在自己的家里,有什么问题?”
沈昭一时语塞,可她的心里还是堵得慌。
默不作声地跟着沐宴辰进了宴会厅。
此时的宴会厅内已经响起了悠扬的音乐,不知何时厅内已经摆放好了桌椅,宾客们陆续入席。
沐宴辰自然属于沐家的那一桌,他揽着沈昭的腰缓缓走到前方,在看到三夫人的时候轻轻地点了下头。
沈昭向三夫人看了过去,这就是那位不争不抢,为了一对子女甘愿隐在都市的贵妇,她穿着样式简单却异常得体的礼服,不会抢了某些人的风头,又不会丢了沐家的面子,可能因为退出了权力的中心,整个人看起来比宋思要年轻许多,岁月并没有苛待她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一对子女分别站在她的左右,看到沐宴辰的时候轻轻唤了声“七弟”,再无其他。
亲情淡薄得让沈昭长了见识。
沐宴辰也只是礼貌地唤了声,“四姐,五哥。”
沐萤和沐笙更像母亲,没有沐家那特有的凌厉感,整体给人的感觉要和善许多,且两人是龙凤胎,沐萤出世只比沐笙要早上十来分钟,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了姐姐。
当时沐嬴丰知道莫心琪怀了龙凤胎时喜不自胜,因是祥瑞,还动了把权力直接交给沐笙的念头,幸而当时被莫心琪给阻止了,不然沐笙可能活不到这个年头。
远离权力中心的几人落了座。
沈昭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连话都不敢主动提起,一双杏眼盯着一个方向,根本不敢随意观望。
沐宴辰把手搭在她藏在桌子下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安抚的意味甚浓。
沈昭转向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沐宴辰望向她时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眼底浸满温柔的光华,像春天绵密的雨,润物却无声。
可这些都落在三房几人的眼中,沐萤惊讶地盯着沐宴辰,审视的目光又落到了沈昭的身上,嘴角一勾,“想必这位便是七弟妹了吧?”
她的声线柔和,沈昭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只觉是正常的寒暄。
她茫然地看向沐萤,又听她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在沐家排第四,名叫沐萤,不知你叫什么?”
别人都问道了,沈昭并无不应的道理,“沈昭。”
说着沐萤伸出了手举在桌子上方,沈昭微微站了起来,和她在空中握了握手。
“嗯,真是个好名字,昭如日星,”沐萤瞥了眼一直盯着她的沐宴辰,淡淡一笑,“我们七弟是该配像你这般明艳动人的美人。”
沐萤说完,转头看向主席一桌,只见沐归朝和宋思扶着沐嬴丰落了座,宴会厅的灯光倏地暗了下来,就连她眼里流露的些许光亮也熄灭了,她暗讽一声,“大戏似要开始了。”
莫心琪扯了扯沐萤的衣袖,低低地道:“别乱说话。”
她的神情在沐嬴丰落座的时候便严肃了许多。
沐笙倒浑不在意,他摇晃着酒杯里的淡黄色的液体,嘴唇碰上杯沿一饮而尽,全然没有大家所必须的规矩,更像个浪荡子,一举一动都透着痞气。
这也是沐嬴丰越来越不待见他的原因。
宋思淡淡地向这一桌投来一眼,很快便收了目光,她扶起沐嬴丰,把话筒递给他。
一如开局,沐嬴丰始终维持着他那身体健康,中气十足的样子,让大家放开来吃,待会儿还有慈善拍卖大会,还顺便和在座的各位开了个玩笑,引得贵宾们频频发笑。
伴随着舞台上那动人的表演,台下也由侍应们逐道菜上到各位宾客的面前。
沈昭没见过如此精致的菜肴,她甚至不懂餐桌上的礼仪,碟子旁边放了好一些刀叉,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电视上还是看过一些的,但身临其中,脑袋不免有些卡壳。
根本想不起来吃什么要用怎样的刀叉。
还是沐宴辰提醒了她,他似乎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困扰的时候,他就能立即作出反应。
“这个主食是要用这个叉子和旁边这个刀具。”
他用仅可两人能听到的声调说着,现场教授着沈昭餐桌的礼仪,不过话锋一转,“其实你并不需要特意去迁就这样的规矩,这只是我们交际的某些繁复手段,就像是入门门槛,你不会,你就排除在外了。”
“可我现在不是应该做到吗?”沈昭不解。
“可我觉得你就是你,不需要特意去迎合这套规矩,毕竟规矩是人定的。”他淡淡说着,似乎是融入了血骨的习惯,只是吃饭的动作,沈昭都能在沐宴辰的身上看出一股子别的世家公子所没有的矜贵。
沈昭低头,把一块软嫩的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可,如果我真的不按规矩来,别人笑话你怎办?”
“他们不敢。”沐宴辰轻轻笑出了声,眉眼间都是愉悦。
沈昭顿时便明白了,有些规矩立出来就是一套筛选的机制,但沐宴辰说他们不需要,只是习惯这样罢了,那就是说,规矩是他们定的,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站于顶峰的人就是不一样的。
沈昭看着碟子上那些像是装饰的酱汁,好奇地用叉着鱼肉抹了一些而后才放进嘴里,她见电视里的主人公吃西餐就是这般吃的。
可之后她便觉不对劲,肚子里忽然一阵绞痛,不同于生理期,或许是比盲肠炎更严重的存在。
她捂着肚子,脸色青白,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晶莹的冷汗。
“你怎么了?”沐宴辰焦灼地问。
沈昭看着沐宴辰那焦急的样子,忍着痛楚的同时不禁想,沐宴辰可真的紧张她啊,只是肚子痛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