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树模糊之间,感觉有人轻抚自己的头顶,他一向厌恶旁人的触碰,可是这个人的手掌好温暖……
姜松清见他抱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放松了些,他怕花辞树做噩梦再梦到别的东西挣扎的厉害,于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他望着花辞树并不安稳的睡颜出神,心下忽觉苦涩。
在面对别人的苦难之时,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人跟他有着一种特殊的链接。
可在这当下,他除了握紧花辞树的手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为他做的。
待会等他意识恢复,就会意识到自己血脉代表着什么,走上真正的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无数失望和恨,他要扛着世间众人的怨,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整个世界恢复平静,直到他彻底死亡,一切归于空。
“真的要这样吗?”
姜松清脑海中的这句话放大再放大,让他无法忽略。
在面对他的苦难,和几年后到来的牺牲,他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按他一贯的作风来讲,他应该对这芸芸众生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像神一样看着他们走向各自命运的终点。
但是自己握着的手,有血有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松清心里拿不定主意,于是又去问520。
因为本次世界带有各种超自然因素,危险系数直线上升,520不能像之前那样,同时接两个任务还能休假。
他需要全天在线保证宿主安全,于是姜松清提出疑问的时候,他依然秒回:
“只要不影响世界运转,在改变主角命运和剧情这方面,您随意。”
听到“世界运转”这四个字,姜松清感觉有些模糊,云里雾里的:“不影响世界运转指的是?”
520试图说的具象一点:“在修真世界里使用核武器?”
姜松清嘴角一抽,无语凝噎:“您太高看我了。”
同时他心里踏实了不少,既然只要不干什么大事,小小的改变一下主角的命运,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姜松清一坐就直接坐到晚上,在他昏昏欲睡之际,花辞树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人影模糊,他浑身剧痛,还散发着淡淡花香气息。
花辞树眼神渐渐聚焦,看清眼前人是昨日误入涵虚境的凡人。
姜松清知道他现在神智不怎么清楚,因为受到了重伤还有得知真相的打击,花辞树得过个两三天才能完全清醒过来。
姜松清把水递到他嘴边,滋润着他干涸的嘴唇。
花辞树并未张嘴,绿瞳迷茫地看着姜松清。
水溢出来些,洒在床铺上。
姜松清很有耐心,低声说:“张嘴。”
花辞树乖乖张开嘴,水液进入他的嘴巴里,他喝完之后,困倦的一句话都没说,又昏睡了过去。
天色渐暗,姜松清想起身去隔壁屋子中睡觉,但是花辞树抱着他不撒手。
姜松清抽不出手,只好僵硬躺上床,挺尸一样身体绷直,望着简陋屋顶干瞪眼。
这张床狭窄无比,他们两个大男人躺上面基本上差不多肉贴肉,紧紧挨着彼此。
姜松清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跟别人靠的这么近过,此时分外不适应。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想离花辞树远一些,可就在这时候花辞树一个翻身,直接滚进他怀里,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姜松清脑袋宕机,一片空白,怀中人蹭了下自己的胸膛,紫仙兰香味酷似金银花,清新水润带着一丝甜甜味道。
姜松清的心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多跳了几下。
刚刚捣药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味道这么好闻呢?他迷迷糊糊的想。
忙碌了一天的他也在长夜里生出困倦之意,他本想推开花辞树,但触及怀中人柔软发丝,他不由自主又摸了一把,力气也卸了下来。
算了,抱一下又不会死,还能暖和点。
他没再去推花辞树,任由着他抱着自己,闻着浅淡甜香进入梦乡。
翌日
花辞树是被热醒的,他一向不喜热,在雪山脚下的山洞中睡觉,瀑布下淋浴,让他对温度十分敏感,旁边身体对他而言滚烫无比。
他幽幽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别人以一种侵略性极强的方式抱在怀里,他好一会没缓过神,仔细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他吓得瞪大眼睛,惊慌把人推开,猛然起身。
雪白发丝垂顺到胸口前,记忆犹如潮水一样涌进脑海,刹那间,花辞树的脸血色全无。
姜松清被他推醒,他下意识想伸手摸头哄人,但是目光对上花辞树那双平静凛冽的绿瞳,心下一沉,知道花辞树这是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讪讪收回手,面不改色,轻声问他:“仙君,身上还疼吗?”
花辞树头疼的几乎要炸开,姜松清意识到他神色不对劲,伸手想去摸他,但却被花辞树一巴掌拍开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同时一愣。
花辞树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失态,哑声道:
“公子,抱歉,我,我回去了。”
姜松清没拦他,只是怔然看着他仓惶离去的背影,花辞树在门槛处还被绊的踉跄了一下。
手背泛红,疼痛余韵仍在,姜松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喃喃自语:“长那么瘦,力气怎么那么大啊。”
花辞树踉跄回去之后,发觉山洞中一片狼藉,他不信邪似的把昨天看到的东西又翻出来。
花辞树手指颤抖着翻开那本平平无奇的小黑册子,上面写着:
“堕魔,貌多为白发绿瞳,易扰乱旁人心智,是六界难容之物,此物一出,六界必乱。”
花辞树紧紧盯着“六界必乱”四个字,呼吸不稳,眼眶通红,他咬紧牙关,身形摇摇欲坠。
他先天修心道,清心寡欲多年,他以为自己是一朝走火入魔,心绪影响到了其他人,才会引得众人对他喊打喊杀。
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
自己原来本身就是一个怪物。
还说什么除遍天下邪祟,坚守心中正义……
笑话!他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花辞树死死捏着那本书,头疼欲裂,绝望蔓延至全身,渗透到血液里,引得他浑身冰凉,发抖。
他步伐混乱,眼前阵阵发黑,他想跑,但是又能跑到哪去呢?
“别怕。”
忽然,他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声音温柔,花辞树愣怔抬头,对上一双含情眼。
姜松清把他抱紧,脸颊贴在他如雪的发丝上轻轻蹭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他顿了一下,紧接着又低声重复一遍: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