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荣心中还是不解,虞怀序回头一看,见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正值壮年,为什么思虑这么深?”
“我如今还是天子呢,就有人直接带兵造反。漠南借着内乱,频繁扰乱边疆安稳,疏勒王面上处置了卓尔王子,但今年年末进贡寥寥,拒婚一事,不只是扫了卓尔颜面,也是扫了疏勒一国颜面。”
“还有幽州民反起义、津州贪腐官员、邺都慕容一族余党,平王对着朕的位置也一直都虎视眈眈,朕还真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夏德荣眉头蹙起,道:“陛下,慎言。”
虞怀序自嘲一笑,抬头望天:“方才马车厢上编出来的那段话,其实有那么几句是真心的。”
“坐在这个位子上,享有多少尊荣,就要承担多少责任。”
“朕的生母是一个读书人,她说,以后分封立府,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做个清廉正直的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虞怀序拍拍袖口,嘲讽道:
“一个久居深宫,不懂朝政的人都懂的道理,我那些好哥哥好弟弟,我手底下贪财好色的好官,却不懂。”
虞怀序负手一步步走向茅草屋,跟身边的夏德荣说:
“观瑱是个可堪大任的……”
虞观瑱见他过来,连忙飞奔过去。
虞怀序一步步走近他,声音消了下去,微笑看他哭着一头扎进自己怀抱。
他缓声道:“观瑱,这是血诏,玉玺在御乾宫牌匾后面,第二个字上有开关,按一下就会开。”
虞观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见他这么望着自己,心头一跳,问道:
“你想干什么?”
“津州危险,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夏德荣会护送你回邺都。”
虞怀序把血诏往他衣服里塞,虞观瑱挣扎起来:“可是反贼还没有来,为什么……”
夏德荣一掌将他劈晕。虞观瑱身体软软的靠在虞怀序身上,虞怀序把他打横抱起,低声怒斥夏德荣:
“你就不能轻些吗?后颈都红了。”
虞怀序把他抱上马车,轻轻放下,对夏德荣嘱咐道:“记着,朕没传信回宫前,只需看着平王,切莫动手。”
夏德荣低声应是,翻身上马,驾驶起了马车。
虞怀序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回了茅草屋内。
天色将晚
马蹄声传来,虞怀序往窗外一看,发觉是自家暗卫驾驶着马车过来了。
暗卫下马,走到他跟前行礼道:“陛下,赵将军来信。”
虞怀序接过信封,问道:“怎么这么快?”
“回禀陛下,赵将军听闻陛下有难,是直接用那只海东青送的信,所以速度快了些。”
虞怀序笑了一声,道:“赵檀平日里最喜欢那只隼了,朕平日里碰一下都不行,可见也是真急了。”
他打开信封,上面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幽州突骑,三日。”
他把信团成团,收进袖口里,看着天边乌云笼盖夕阳,叹息:“又要变天了。”
“回通判那边吧,朕争取审出他们背后之人,少给赵将军添麻烦。”
暗卫快马加鞭,戌时,他们重新回到了官府处。
官府门庭若市,里面也热闹的很,见他回来,众人纷纷行礼。
虞怀序一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启禀陛下,这些粮商口风严谨,即便是这么多口供在前,他们依旧一字不说,微臣无用。”
刺史起身回话。
虞怀序猜到这个结果了,并未有多怪罪他们,道:“无妨。”
随后,虞怀序看向知州,道:“这边人口嘈杂,想必有诸多不便,朕怕耽搁几位大人进度,所以想挨个单独询问,就从……知州大人开始吧。”
孙又思贸然被点名,握着笔的手颤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跟着虞怀序走进书房,门外站着一群暗卫,看的孙又思心惊肉跳。
虞怀序坐在主位上,喝了口茶,道:“朕记得,御史中丞也是津州人,好像还曾当过你的老师?”
知州听他忽然提起御史中丞,眼皮一跳,面上还是平静回话:“禀陛下,杨大人确实当过微臣老师,不过微臣与他也是十几年未曾相见了。”
虞怀序轻笑一声,道:“知州大人,放松些,朕又不是在审犯人。”
“杨老也算桃李满天下,朕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孙又思极轻地松了口气。
虞怀序望着他,似笑非笑一句话不说,就直直看着他,食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点着。
孙又思被看的满头大汗,忍不住出声道:“陛下找微臣来,不是要谈论土地一案吗?”
虞怀序出声叫他:“孙又思。”
孙又思听他忽然喊自己大名,心脏一缩,立马爬了下去,腿软的直哆嗦。
虞怀序又不说话了,此时窗外传来阵阵哭喊声。
“孙又思!你不是人!谷儿尚且年幼啊,你丧尽天良,坏事做绝,我苦命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