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的夏天并不安静,瓢泼大雨稀里哗啦,蝉鸣声彻响整夜,也许是城市的飞速发展让大家都感觉到了压力,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神色。
看到满街的英文路标时,林霖终于有一种从泥坑里逃出来的解脱感。
他提着行李箱,前往自己拜托叔叔租的房子里走去。
公寓不大,有些地方墙皮都有脱落痕迹,屋内的装修也非常简单,基本上没什么装饰品,只有实用的家具,看上去枯燥无味。
林霖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甚至非常满意,因为这已经是在他力所能及租到最好的房子了。
他低头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给叔叔发完消息后,看了眼时间发觉距离他出走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房星竟然一条消息都没发。
林霖并不是觉得失望,而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半夜出逃带来的心虚让他惶惶不安。
房星前几天开始就没有再黏着他,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在他航班前一天抱了他一下,抱怨自己工作太多忙的要疯,警告自己不许乱跑。
林霖想也许是那天他怀念“房星”的模样膈应到他了。
房星是一个很自傲要强的人,自己把他当成替身他肯定受不了,即便是那个替身是他自己。
林霖望着拍打在窗户上的雨滴,极轻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自己的公寓。
当傍晚降临时,大雨淅淅沥沥转成小雨,空荡到离谱的房间里走路都会有回音。
寂寥安静的房间和昏沉天气让林霖的情绪也低落下来,肚子这时候好巧不巧发出动静,林霖介意m国难吃的油炸食品,准备自己去超市买食材做饭。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远处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大楼和依稀可见的巨型广告牌显露出繁华,但好像与他所处的地带并没有什么关系,由于还在下雨,所以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这座城市好像每一条街道都大同小异,林霖总觉得挂上一堆亮闪闪的灯,摆上几棵圣诞树,就和四年前那个宁静小别墅旁的街道一模一样。
他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甩掉,快步走进超市。
结账时候他下意识说了几句中文,看到面前一脸迷茫的收银员,他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开始说英文。
其实他很喜欢国内的,一部分原因来自叔叔描绘的场景,另一部分来自房星留学时的抱怨,他说饭菜难吃等以后带自己回国吃遍各省菜系,他又说这边一点都不方便,国内带个手机钱包都不用拿。
可惜林霖憧憬了三个月最后等来了他的不告而别。
他走出门,一只手拎着袋子,单手撑起伞准备回家。
手掌被方便袋勒的发红,等他终于费尽力气走到公寓楼下时,视线瞟到一把红伞,深红色的,像红月季一样的颜色。
林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在心底暗骂自己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个人身上。
忽然那把伞抬了起来。
房星站在路灯下面,路灯下他脸庞白皙俊美,漂亮的桃花眼锁定在林霖身上,然后弯起,露出了一个虚假到不行的微笑。
即便是这样,林霖还是没有出息的把他和那年除夕夜面带天真笑容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心动一瞬间,然后迅速清醒。
惊讶吗?不怎么惊讶,早该想到的他不会轻易放弃的,自己如此顺利的逃脱到房星到来之前,还是像一场梦一样。
害怕吗?其实也不怕,房星又不能杀了他。
难过吗?还是有一点,因为房星一出现总是提醒他,真的没有了,真的见不到了,不该再有任何奢望了。
最后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最大的还是无可奈何,对房星的死缠烂打感到无可奈何,对自己没出息的心动,不该有的奢望感到无可奈何。
他垂下眼眸,和房星错开视线,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像木头一样。
520察觉到好感再次下降,暗自扶额,并对人类的感情复杂程度再一次有了更深的了解。
房星期待他的表情,唇角挂着笑走近几步,看清他浅淡的五官上平静如水后,又一次感觉自己非常挫败,失望。
林霖走的那天,是在凌晨左右,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是对于提前知道他航班几点的房星来说,此时五感无限放大。
他听到外边极轻的关门声,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咕噜声,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林霖小心翼翼的呼吸。
按道理讲,是“按道理讲”。
他不该对相处时间没几天的林霖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房星很想把这口锅甩给解离期的自己,他觉得情有可原。
因为自己身体里总是存在着悸动余韵,是四年前遗留下来的,类似自己的后遗症,在闻到皂香味,亲到他柔软嘴唇时心脏会怦怦跳动。
可是林霖微微晃动的瞳孔诉说出的浓重爱意又让他难堪,然后吃醋。
房星找医生开导自己,得到了“我想要林霖”的其中一个答案,另一个答案在周世严肃纠正他可能是解离期带来的波动时,他内心深处又想反驳。
事情朝着自己并不期待的方向狂奔,房星又想怪罪命运,怪这个从天而降的系统,怪所谓的“命定之人”。
直到一周后林霖静悄悄离开家门,他内心疯狂叫嚣着不许走,脑袋里想方设法要把手里工作压缩再压缩,最好能和他前后脚就到m国时,房星才了解到自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像他毫无理由突如其来的感情一样不讲道理。
他带着一堆没有答案的问题来到m国,想要问林霖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问他真心到底怎样才能给自己,他想恳切的说,他可以慢慢学着怎么爱一个人。
可是当他看见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时,又开始烦躁。
因为林霖眼里并没有现在的自己,红伞升起的那一秒,他再次看见了林霖眼底的留恋和遗憾。
于是房星又开始试图推脱,在林霖没有爱上他之前,他死活不想承认是他在动心。
于是兜兜转转,那口锅又落到了四年前解离期的自己身上。
他像一只不想认输的雄孔雀似的,压下心中气馁,笑眯眯开屏向林霖招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嫂子,我好想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