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方多病忽然不敢看绿盏了,只能偏着脑袋执拗地只看向李莲花的一侧。
“李莲花,辛雷呢?”
“死了,你自己杀的。”
李莲花上下打量着方多病,慢吞吞地回答,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忽然患了和绿盏一样的病症。
方多病心梗得厉害,“这我当然知道,但他的尸体怎么会……”
“谁知道呢。”
李莲花低眉垂眸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能是他生前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死后返老还童了也说不定吧?”
“李莲花你要找理由,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方多病火冒三丈,“这世间哪里有能够返老还童的灵丹……”
他的声音逐渐降低。
虽然他与李莲花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也看得出来,他人虽然狡猾如狐,行事却自有一套章法。
但绿盏……路子却要野得多,也邪得多了。
更何况,能让李莲花如此相护的,也就只有她了。
方多病深呼了一口气,倏地紧盯住绿盏:
“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辛雷的尸体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绿盏无辜地鼓了鼓面颊:
“我不过就是看在旺福的份上,帮他修饰了一下仪容,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难道你们家乡,没有这类手艺人吗?”
“哈?”方多病张大了嘴。
“就是给死人涂脂抹粉,送他体面上路!”
“是这样吗……”方多病半信半疑。
这事是他的知识盲区,但又着实有些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又在骗他。
“当然是真的了!”绿盏叉着腰,“这种一问就可以拆穿的事情,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其实,她说的自然不是真的。
辛雷如此欺负李莲花,绿盏决计不会轻易饶了他。
百川院来人只要把他放进棺材,再颠簸个一两日,这尸身便会像霹雳堂的雷火一样,炸得只剩粉末。
而百川院的人,也会因为吸入或沾上这粉末而昏迷不醒。
等他再醒来时,也只会以为是魔教余孽在暗算百川院,意图卷土重来。
没有人会怀疑到绿盏的身上来。
方多病出身高贵,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也被教育得很好,闻言即使再不情愿也低头道歉道:
“那对不住了,是我误会了。”
他脸上带着点羞愧的小红团,在绿盏看来比之前要顺眼得多,也不禁对欺骗他产生了一些愧疚感。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
两人说完,都沉默了下来。
毕竟从刚一认识就不对付,现在陡然之间道完歉后,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
最后,还是李莲花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方才多谢方少侠出手相救。我和绿盏闲散惯了,又出了这么多意外,心里慌得很。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就此别过。”
“是啊,”绿盏有些担忧地点点头,“出来这么多天,狐狸精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我们先走了。”
李莲花挥了挥衣袖,意态洒脱地迈开了腿。
绿盏步履轻盈地跟上,铃铛声清脆悦耳。
方多病愣在原地,表情难以言喻:
“狐狸精?李莲花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大夫,绿盏竟然也能忍得下……”
…………
“这就是你们说的……狐狸精?”
方多病挠了挠大黄狗的下巴,得到了它欢喜的咕噜声。
“原来我早就见过狐狸精了!”
“对呀。”
绿盏忙得不行,只能抽空搭一嘴:
“李莲花你别杵在厨房,今天有客人来,换我来烧,你要闲着难受就去择菜吧。”
方多病惊讶地看着,李莲花也当真拿着菜篮子和篓子,乖乖坐在狐狸精旁择起菜来。
“李莲花,你还真听绿盏姑娘的话,辛雷那件事也是。”
“对。”
李莲花没有寻常男子一般,听到这种话就急得跳脚,反而很坦然地承认了。
他眼皮都不抬,将发黄的菜叶子放进篓子,好像这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方多病不由地因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有些羞愧:
“是我格局小了,不过李莲花,你和绿盏姑娘是什么关系?我看这莲花楼的二楼,便是她的居所吧。”
李莲花轻轻撩起眼皮,“你觉得呢?”
“我看肯定不是夫妻,也不像情侣……”
李莲花撇撇嘴,脚步一扭,身子就朝向狐狸精的方向了。
方多病没注意他的动作,摸着下巴,时不时摇摇头:
“不像兄妹,但又不仅仅是普通朋友……让我琢磨一下……”
“年纪轻轻不多读点书,好好练武,再不济就去学一门手艺。”
李莲花重重地将菜扔进篓子,单手提着菜篓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方多病:
“一天到晚的,琢磨这些男女关系算怎么一回事?”
方多病听着他用力的踏步声,一脸懵地和狐狸精两两相望:
“不是……我这不是好奇嘛,他忽然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狐狸精吐着舌头,黑黝黝的眼睛看起来很温顺。
方多病看得心痒痒,伸手挠了一把它的厚毛,“还是狐狸精你最好了,最后陪着我的,也只有你了。”
…………
“哇,闻着很不错嘛!”
方多病闻着香味,一溜烟地窜进莲花楼。
桌上已经摆了五道菜,多以素菜为主,只有一碟子烧鹅,和荤腥沾上了点边。
偏偏每一道绿蔬在厨师的妙手之下,都出落得鲜美丰润,像是浸透了饱满的调味汁水,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产生了这一定非常美味的直觉。
李莲花分给方多病一双木筷,“这是绿盏做的酸梅酱,配上烧鹅那叫一个绝。”
放在以前,方多病或许还会抬杠,但他如今囊中羞涩,又多日不曾好好吃一顿饭,当即也有些忍不住了。
但他好歹还记得有一件事情。
方多病冲出去,又飞快折回来,手中变多了五坛酒。
“如此良夜、如此佳肴,有友人二三,又怎么能少得了美酒呢?”
李莲花笑得促狭:
“还是方少侠懂礼数,没有空着手来。”
“那当然,”方多病拍拍胸口,“我可是多愁公子方多病。”
李莲花长叹一声,在要不要继续对话间,选择了喝酒。
绿盏噗嗤一笑,连忙夹了一筷子菜。
“诶等等……”
方多病看了看绿盏手中那雕得格外漂亮的莲花筷子,又看了看李莲花手中的小蛇筷子,忽然冲着两人摊开了手掌。
“你们的筷子都雕着各种形状,我也要一双。”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也太过理直气壮,弄得李莲花和绿盏都开始怀疑起,这莲花楼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你这蹭一顿饭还行,难道以后还想一直蹭不成?”李莲花不客气地反问。
“可我还差这三个案子呢,你想我刚刚救了你两命,你帮我查案子,我护你周全,合作共赢啊!”
“不去,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只想平静度日。”
“李莲花!”
“停。”绿盏指着两人,“都坐下,吃饭的时候只许喝酒,不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