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捧着泊蓝人头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需要多久,绿盏他们只能将莲花楼停在药庐旁。
这一等,便是两天时间。
幸好药魔所在的地方偏僻,寻常人根本不会摸到这里来,要不然被有心人编排一下,李莲花在江湖里的名声可就要臭了。
而宗政明珠睡下之后,至今未醒。
方多病急了,每天都让李莲花给他诊脉。
“跟你说了,他只是身体亏空,需要更多的睡眠。”李莲花无奈地摊开手,“你看他睡得可香了,都在打小呼噜,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身为一个刑探,就算宗政明珠他再罪大恶极,也该交由监察司处置。他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要不然,你和绿盏都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丞相的怒火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吗?只怕是翻遍整个武林,都要把你们两个找出来。”
李莲花揉揉耳朵,连连点头:
“我知道,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着绿盏的身影,企图寻求脱身的办法:
“不过,绿盏刚刚好像找我有事……”
方多病扁扁嘴,眼不见心为净地摆摆手:
“要走就走,还扯上绿盏……李莲花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莲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踱步出去。
留下方多病一人,气鼓鼓地对着昏睡中的宗政明珠继续念叨:
“宗政明珠,人们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可千万要撑住。要死的话,至少要回你丞相府再死,可千万不能连累到我们呐!”
李莲花听着身后的嘀咕声,不由失笑。
他靠近了几步,就看到绿盏和柘荣蹲在地上,似乎正在围观着什么。
李莲花玩心一起,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树,从树叶间探出脑袋观望。
绿盏敏锐地向上看了一眼,却被他躲开。
没发现什么异样后,绿盏重新低下了头:
“柘荣,你说这蛊虫的种类繁多,作用也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那为什么苗疆人还甘心偏于一隅之地,很少听到有人会来中原闯荡一番呢?”
绿盏用一根细细的树枝戳着地上的蛊虫,将它一把掀翻了,四仰八叉地转着圈。
柘荣古怪地望着她:
“因为之前你和噬刹婆激烈地吵过一架,说是不准苗寨中的人到中原去。
噬刹婆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但最后还是听了你的话。”
“我?为什么?”
“不记得了,现在应该只有噬刹婆知道原因了。”柘荣摇摇头。
蛊虫艰难地翻过来了,又被绿盏一棒子戳了回去:
“不对呀,那照你这么说,我十年前为什么会答应笛飞声,到东海和他见面呢?你现在又怎么能来呢?”
“这……”柘荣一脸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那时候才几岁,你这么问,谁能回答得上来?”李莲花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还不如找个机会问问笛飞声。”
“李莲花!”绿盏惊喜地回头,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吭声?”
李莲花翩翩落回地面,姿态潇洒灵动: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绿盏皮笑肉不笑地一拳打在他胸口,“我看你纯粹就是想看我出丑。”
柘荣见他们两人说话,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将自己的蛊虫翻了个身,并把蛊灵囊打开。
蛊虫如蒙大赦,拍打了好几次翅膀后,才歪歪扭扭地飞起来,迫不及待地飞回了蛊灵囊。
柘荣将蛊灵囊放回怀中,很有眼力见地开口:
“圣女,我先回莲花楼了。”
绿盏点点头,眼神还停留在李莲花身上。
柘荣抿抿唇,快步走远了。
李莲花则将目光从柘荣的身上撤回,“刚刚玩得还开心吗?”
“嗯,今天柘荣又给我梳理了一遍炼蛊的流程,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次我就可以亲手炼制了。”
李莲花也跟着笑,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那可要好好恭喜你一番,等会儿我下厨,做两个你喜欢的菜,还配上一坛梨花醉,好不好?”
“当然好呀,难得你决定按照菜谱来,不随意发挥。”绿盏笑得揶揄。
李莲花微微耸拉下眼睛,显得无辜又无害:
“生活也不能一成不变吧,而且你不是说你不会嫌弃我做的饭菜的吗?”
“嫌弃当然不会嫌弃了。”绿盏晃了晃他的手,“但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天天吃到美味呢?”
“好哇,说到底还是嫌弃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李莲花的笑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沉郁色。
绿盏思忖了一会儿,“你在考虑你师兄的事情?”
李莲花不否认,“我这几天终于记起来了,究竟在哪里闻过无心槐的味道。”
绿盏停下了脚步。
李莲花望向了树林深处,瞳孔中跳跃着幽深的火焰:
“十年前三王约战,我师兄战死,我在他的尸体上闻到了无心槐的味道。”
“你师兄?他的死……不,他怎么也会和南胤扯上关系?”
绿盏微微睁大了眼睛:
“无心槐可以让人陷入幻境,夺人心智,任人宰割,是迷晕人的一把好手,但用在对战中,见效可不会那么快。更何况,谁杀人的时候还专门带着熏香,这一点都说不通啊。”
“是啊,这一点都说不通。”李莲花重复了一遍,“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柘荣在苗疆看到的那人……就是师兄了。”
绿盏脑袋里乱糟糟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师兄真的没死,你……”
李莲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低头苦笑:
“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希望他死了。”
“你在害怕。”绿盏平静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李莲花笑笑,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确在害怕。我怕过去的温情全是假象,我怕我认识的师兄从未存在,我也怕我自己……”
“我却从未怕过。”
绿盏踮起脚尖,轻轻捧起他的脸:
“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怕过。所以有我在,你也不要害怕。”
“嗯,有你在,我也不怕。”
李莲花觉得自己有些眼湿,忍不住将头埋进绿盏的脖子。
“让我靠一下,一会儿就好。”
他闷闷地说着,温热的呼吸让绿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很快忍住了,主动将手抱住李莲花的后背,“多靠一些时间,也不要紧。”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子的姿势,好像两只交颈的天鹅,如此的亲密无间,又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