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光听这个名字,笛飞声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不去。”
李莲花出其不意地一口气点了他十七八个穴道,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去也得去。”
有他出马,方多病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现在笛飞声失了忆,翻脸不认人把他们都当敌人捅了怎么办?
话说,李莲花还真是和失忆的人有缘。
方多病在心里默默吐槽:
十年前捡了个绿盏,十年后又碰到了个笛飞声,两人还都有邪名在身,这都是什么样的孽缘呐。
李莲花将笛飞声扔给徒弟和柘荣:
“你们先把他带回去,我和绿盏等会儿就来。”
想了想,他还是叮嘱了一句:
“以他的功夫,你们的脚程必须快一点,别让他在半路上就冲破了穴道。”
一旦到了莲花楼,笛飞声之前留下来的生活用品还在,应该会增加不少可信度。
方多病和柘荣也不耽误,两人合力将笛飞声拉了起来。
“李莲花、绿盏,你们可千万要快点啊,这家伙要是疯起来,莲花楼可就保不住了。”方多病不忘提醒。
绿盏冷笑,目光扫过三个男人:
“要是莲花楼保不住,那我就拆了你们三个人的骨头当人柱。”
柘荣顿时加快了脚步。
笛飞声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但看他的眼神流转,此刻他应该正在心里骂人。
方多病脚下一滑,险些要摔倒,“绿盏你这是迁怒,明明是阿飞一个人干的……”
“你怎么和圣女说话的,让你快点就快点!”
本就扶着笛飞声的柘荣,干脆将方多病一并提上,足尖一踏便向远处疾行而去。
“你干什么这么听话……唉唉唉,脖子勒到了……”
“聒噪!”
望着吵吵闹闹的两人离开,绿盏对着李莲花摊开手:
“真是让人不省心。”
李莲花倒是很包容,“因为小宝和柘荣他们知道,凡事都有我们帮忙兜底,所以难免有些顾头不顾尾。”
绿盏不满地伸手,在李莲花的腰间捏了一把,“你就惯着他们吧!”
李莲花嘶了一声,眼神却很温柔:
“还好吧,当年师父也是这么对我和师兄的。我也是真心把他当做父亲一般看待的。”
绿盏不说话了,怕又触及到他的伤心事。
李莲花却浑然无事般,走到了刘如京的身旁:
“刘师傅,四顾门已风流云散,你也不必再沉溺于回忆之中,应当着眼于自己的未来。”
“……”
刘如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布,细致地擦着手中的银枪。
似乎从这个动作中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他终于开口:
“如果你曾经见识过门主的绝代风姿,见识过四顾门的鼎盛时光,你也会无法忘怀的。”
“李相夷?我十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可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嘛。”
李莲花挠挠头,几乎要把李相夷形容得像田里随处可见的大萝卜。
“至于四顾门……既然已经风流云散,那就让它消逝。没有门派可以永远鼎盛,但永远有鼎盛的门派,不是吗?”
阳光温柔地洒满了李莲花的脸上、头发上,让人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错觉:
——仿佛他本就是阳光的化身。
刘如京眯起眼,这样的耀眼刺痛了他的眼睛,就连那只早就瞎了的眼睛都感受到了。
他故意恶声恶气地说:
“你知道什么?!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李莲花温和一笑,也不计较他恶劣的态度,拉上绿盏便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路,绿盏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莲花你先回去,我要和刘如京说几句话。”
李莲花一眼看穿她的打算,含笑看着她:
“正巧,我想留在这里晒晒太阳,你快去快回。”
“……”绿盏无语,“行吧。”
她转身回了刘如京的屋子,在即将踏入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好叫屋子的主人知晓。
“你怎么折回来了?”刘如京辨认出了眼前的人。
绿盏避而不答,取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面上:
“这瓶子里有一枚丹药,对眼疾有奇效。你右眼瞎的时间太久,已无力回天,但左眼还有抢救的可能性。若是你信得过我们的话,不妨一试。”
跟了李莲花这么长时间,绿盏只粗通药理,但她也知道世间罕有能够治疗眼疾的药材。即使有,那价格也不是刘如京一个捞尸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那药瓶里的只是绿盏和柘荣在云隐山时随意捣鼓出来的蛊虫,却没想到竟然能在今日派上用场。
或许,这就是天意使然。
刘如京没说到底信不信,只是攥紧银枪问了一个最容易回答、也最难回答的问题:
“他……他是不是……是不是……”
绿盏笑笑,“时移事易,是或不是又有那么重要吗?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要继续生活下去。”
她并没有明确地回答,但有时候不否认就是一种答案。
刘如京嘴唇哆嗦着,无论何时都攥着死紧的银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直滚落到绿盏的脚边。
绿盏弯腰拾起来,一并放在了药瓶旁,“他还在等我,告辞。”
望着她模模糊糊的绿色身影,刘如京仿佛陷入了一场梦境。
他恍恍惚惚地轻呓:
“实在是差太多了……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解决了刘如京的事情,绿盏的步伐也变得更加轻盈起来。
远远的,她看到李莲花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两只小螃蟹走路。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的沙砾,“我们赶紧回家吧,免得莲花楼真的被拆了。”
回家。
光是听着这两个字,绿盏就觉得心里鼓胀胀的,温暖到不行。
她将手送进李莲花的掌心,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好呀,我们回家。”
李莲花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晃着她的手:
“你一向都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那些故人,也就乔姑娘能得你两个笑脸。今天怎么转性了?”
“因为刘师傅的话很对我的胃口,四顾门的人是该好好地骂一骂了。”绿盏皱着鼻子说。
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扭头看向李莲花舒展的侧脸,刘如京是真心希望李相夷活着回来的。
绿盏不知道,老天爷对于善恶有报是如何评判的,但在她这里,她可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