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这张脸，日夜萦绕在我们心间，从没有一刻淡忘，我们绝不会认错！”
为首的中年男人恨声道。
绿盏从来没想到，如今还会有人喊出“蚩薇”这个名字。
她转过身，愕然地瞪大眼睛。
约莫三十来号人，正站在庭院的入口处，每一个都是和柘荣类似的打扮，想来应该也是来自苗疆。
但真正令绿盏感到心惊的是，这一大群人，每一个都在用仇恨的眼神望着她，目光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狠狠地劈打在她的心上。
每一个人。
绿盏第一次感受到了凝视的力量。
她难得地缩了缩脖子，逃避地躲开了他们的眼神。
“绿盏。”
李莲花第一时间挡在她的面前，柘荣紧跟其后，两个高挑的身影，将那些满是恨意的目光挡在了身前。
“是中宁苗寨的人，我见过领头的那个男人，是他们的长老，人称赤焰长老。”柘荣低声说。
绿盏呼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眼中的畏惧和闪避渐渐消退。
她将两个小药瓶塞进李莲花的手里，飞快地嘱咐：
“这是前几天我和柘荣捣鼓时候剩下来的，可以帮助人控制自己的内息，就算是至刚至烈的内力都可以变得平缓。我想你等会儿应该用得上。”
“绿盏！”李莲花眼中划过一丝错愕，“我怎么可能现在离开？！”
“等会儿，你不要动用内力，让肖紫衿自己来。”
绿盏的眼睛笔直地对上李莲花的，偏了下头笑了笑：
“去吧，我等会儿就来找你。”
她对方多病和笛飞声点了点头，两人也毫不迟疑地回以点头。
以她精心养护，李莲花如今也不过五年寿数。若是擅动真气、滥用武功，五年之期必定还要减短。
绿盏绝不允许那种情况的发生。
李莲花垂在腿边的手猛然攥紧。
他咬紧牙关，“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好。”绿盏露出一个最温柔的笑。
李莲花脸上的肌肉瞬间一抽，他闭了闭眼，带着方多病和笛飞声奔向后院。
绿盏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
她的神情从温柔中渐进地剥离，当再次面对中宁苗寨的人时，脸上只剩下了沉滞的漠然和尘埃落定的平静。
耳边是其他宾客们的讨论声：
“怎么回事？看打扮好像是苗疆来的。”
“不过，最近我的确听闻江湖上多了一群苗疆人，正在四处找什么……找什么碧眼妖？”
“碧眼妖？有点熟悉……啊！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据说有一个苗寨中出了个心狠手辣的圣女，把另一个苗寨杀到只剩下十几个人！”
“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像也听过。据说连老弱妇孺都没有逃过。”
之前和他们一桌的寒梅仙子等人，顿时一蹦三丈高，大声地说：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和她坐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你们和蚩薇坐在同一桌？你们胆子还真是大呀。”
“哼，我等立誓要为武林除害，他们休想躲过我的眼睛！”
“不愧是寒梅仙子！在下佩服……”
柘荣咬着牙，“这些小人！”
绿盏没有理会周围的讨论声，目光迎向中宁苗寨站在最前方的人，以一种淡漠安静的神态问：
“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叫我绿盏，不过这不重要……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哼，当年你将我们苗寨中的千余号人全部屠尽，可曾料到有今日？”
为首的中年男人，重重地一拄手中的木杖，厉声喝道：
“或许老天都在帮我们，你躲藏十年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今天，我们就要为寨中无辜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绿盏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
她应该说些什么？
又应该做些什么？
似乎做什么都没有用……
绿盏还没说话，柘荣就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什么无辜死去？！分明是你们中宁叛乱，圣女才会奉命清剿。不说前因后果，为自己造势，你们其心可诛！”
“放屁！什么叛乱都是你们找的借口，我们中宁苗寨一向安分守己，实力也不是十大苗寨中顶尖的，我们凭什么叛乱？！”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破口大骂。
他和中年男人长相有几分相似，绿盏猜想两人可能是亲戚关系。
“一面之辞！”柘荣轻叱一声，瞳孔紧缩，已经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
绿盏在心中轻叹。
这傻孩子，光看他的模样，有理也瞬间变成没理了。毕竟不论何时，人们总是会指责先动手的那一个。
“你好，这么久没见面，看到你身体安康，我也十分安慰。今日是我友人的大喜之日，不宜动干戈。不如我们选一处安静之处，坐下来聊一聊？”
绿盏温和一笑，指了指庭院之外。
“呵，你敢做就不敢当着世人的面承认吗？你莫不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把我们剩下的人全部灭口？”刚才的年轻人立刻接了话，眼里是满满的不信任。
“年轻人想法就是多。”绿盏失笑，“你叫……”
“我叫琅月，妖女记住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放肆！有我在，你休想动圣女一根毫毛！”柘荣喝道。
“这位长老……”
绿盏微笑着竖起左手，柘荣不甘不愿地退后：
“此乃我们苗疆的内务事，何必要在中原人面前闹笑话呢？更何况当年一事，我的确还有很多不明之处，想和你请教。赤焰长老，可否？”
赤焰眯着眼，审视着这位阔别十多年的故人。
当年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却已经拥有了令人心惊的气势和杀势，浑如一把出鞘必定见血的利刃。
但如今她已长成，淡绿的裙角一枝淡色莲花开得清雅迤逦，整个人也如同一朵绽开于清泉中的莲花，洗尽铅华，清丽淡雅。
蚩薇，比十年前更可怕。
赤龙在心里这般评价着，将对绿盏的警惕之心提到了最高点。
他左右打量一番，决定先同意绿盏的建议，他恨蚩薇，但也同样讨厌中原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找个地方把当年的事好好掰扯掰扯。”
赤龙做了个手势，带来的所有人令行禁止，立刻收起攻势，排成两列。
“不过地点，必须由我们来定。”
“圣女，这可能是个陷阱，我们不如等等李莲花。”柘荣焦急地劝说。
“不了，”绿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婚房的方向，“这事拖了太久，早就该解决了。”
这件事，本也只有她自己能解决。
“圣女！”
“柘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绿盏含笑看着身旁的少年。
“当然！”
柘荣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笑弯了眼睛，单纯的快乐点亮了整张脸庞，语气中是万丈豪情：
“就算只有圣女你和我两个人，也可以阻挡举世之军！”
绿盏笑笑，转向赤焰，整个人异常沉静。
她伸出手，“赤焰长老，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