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绿盏已经趁着忍冬不注意,将药水轻轻洒在了对方的身上。
等午睡之后,她便放出了寻踪蛊,跟着蛊虫来到了此处。
绿盏早已料到,忍冬只是一个办事的,真正想要调包苗刀的另有其人,只不过她还不确定到底是神怒公还是噬刹婆。
现在想来,噬刹婆接她回苗疆的目的,也不单纯呐。
绿盏又看了一会儿宅子,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两步,身后的大门便嘎吱一声打开,“薇儿,你怎么不进来?”
绿盏挑了挑眉。
这么巧?
莫不是……对方其实一直在暗中窥探?
绿盏自然地转身,无害地眨眨眼: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门口了,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敲门,所以我……”
“你当然不应该了!”
噬刹婆的表情严肃起来,让看到的人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哪里还有应不应该的说法。你说这话,该打。”
她迅速换了副表情,亲切地一笑。
“这就是我的不是了,如果婆婆想要打的话……”绿盏伸出手臂,视死如归地皱了皱鼻子,“那便打吧。”
“你呀……”噬刹婆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将门拉得更开,“调皮,快进来吧。”
说着,她率先走了进去,却不走远,站在玄关的一个高柜子旁,似乎在等着瞧绿盏会不会真的进来。
为什么不呢?
绿盏微微一笑。
人人都有想隐藏起来的东西,若是想要了解,就要先和他们产生交集。
她爽快地答应,气定神闲地向前迈了进去:
“好呀。”
噬刹婆的屋子,装饰得素雅得宜:
烟青色的幔帐,徐徐向外吐着香雾的鸭嘴香炉,靠窗的白玉画瓢里斜斜插着一朵沾着露水的芍药花。
绿盏环顾一圈,眼神落在了墙上的一刀一剑上。
噬刹婆走到她身旁,掏出丝帕轻轻地擦拭着剑刃和刀锋,语气颇为感慨:
“这都是你送我的,你说会用这一刀一剑,通过天门九问,助我成为寨主。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你说这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那时候,我们的感情真的很好,说一句情同母女都不为过。而现在,你却已经和我生疏了许多……”
绿盏到天门九问就有些走神,后面噬刹婆的抒情话只在她耳朵里打了个转就溜走了,闻言只挠了挠脸颊。
她听柘荣提到过天门九问,当年她还没有通过考验就去了东海,噬刹婆也因此错过了就任寨主的一次机会。
之后绿盏落入东海失踪,原本平起平坐的神怒公异军突起,新任圣女又不是她推举出来的,噬刹婆一派就此沉寂了下来。
“婆婆,我不记得了。”绿盏坦白道。
她厌倦了猜来猜去,索性把自己的底牌直接掀开。
“什么?!”噬刹婆静静盯着绿盏,一刻都不想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你这是什么意思……”
“落入东海后,可能是因为脑袋受了伤,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绿盏一五一十地说,“幸亏被神医李莲花救了,否则只怕我早就葬身鱼腹,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不是想要试探吗?
那她干脆揭开谜底,再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噬刹婆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才慢慢点头,光从她的神情中很难看出她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李莲花……那可真是要谢谢他了。”
绿盏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是呀,您之前也见过他了,下次若是有机会让他也来寨子里,好吗?”
“下次再说吧。”噬刹婆眉头微动,态度模棱两可。
绿盏也不反驳,一口答应下来,“都听您的!”
噬刹婆凝神望过去,见她神色间是满满的信赖,好笑地问:
“我说什么,你都听?”
“那倒也不是,”绿盏实话实说,“我还是要思考一下的。”
这话惹得噬刹婆大笑起来,一时间都停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掖了掖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意有所指地开口:
“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毕竟,以前你别说是讲笑话了,就连话都很少。光凭这一点,我还真对那位李神医有了点兴趣。”
绿盏微微一笑,并不接这个话茬。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不说吧,他们一个个都要来试探;说实话吧,他们仍然不相信,还是继续试探。
那么她说不说,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想得心烦,绿盏索性换个话题,也是她方才就想问的问题:
“婆婆,天门九问是什么?”
“你知道何为圣女吗?”噬刹婆反问。
“柘荣简单提过一些,不过我还是想听您再说一遍。”绿盏立刻卖了个乖。
开玩笑,如果能让噬刹婆开口,那她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圣女之所以为圣,就是因为她肩负着带领全寨子民的重任。可以说,寨主和圣女是一体两面,所以向来是先选圣女,再由通过天门九问、获得上天认可的圣女来选出寨主。因此从某些角度来说,圣女比寨主更加重要。”
绿盏思索了片刻,又问:
“那圣女是怎么选出来的?”
“是由它选出来的。”噬刹婆的手指向了绿盏的脖颈。
“小碧?您的意思是……碧玉蛇选了我,所以我就成了圣女?”绿盏摸了摸小碧凉凉的身体。
碧玉蛇被绿盏的动作吵醒了,一边吐着蛇信一边游走到了绿盏的手掌心,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她快速地晃了晃手掌,速度稍微一快,小碧就软软地瘫了下去,一副不堪高速的柔弱模样。
绿盏顿时皱起了眉,她也没看出小碧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呀。
不是她看不起小碧,而是用它来选圣女,把一千多号人的命运都悬在一条蛇的身上,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薇儿,不可无礼。”
噬刹婆神情肃穆,语气庄重地告诫道:
“碧玉蛇天生有灵,又因为繁衍艰难,每一条都无比珍贵。而能够饲养它们的人,必定是有慧根、有慧心的纯净之人。
由它们来挑选,可比人看的准多了,所以才被奉为苗疆圣物之一。更何况……”
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炙热,嗓音中也添了些许热切:
“更何况,碧玉蛇还有几率蜕变为碧玉王蛇,能够令人脱胎换骨,具有醍醐灌顶之能!”
绿盏抱起手臂,怀疑地歪着脑袋,“您见过碧玉王蛇?”
“那倒没,苗疆已经多少年没出现碧玉王蛇了,我也只在典籍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噬刹婆惋惜地摇摇头。
“那您怎么知道它有什么作用?说不定都是夸大其词,不可尽信呀……”
绿盏还没说完,就被噬刹婆粗暴地打断。
她炽热的神情迅速冷却,扫兴地摆摆手,“行了,我还需要你提醒嘛。我们再说回天门九问。”
绿盏微微一笑,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