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忍冬一进门便带来了噬刹婆的口信：
“让薇儿用过早膳之后，来我这边一趟。”
忍冬学着噬刹婆的口吻，“圣女，婆婆此番叫你去，是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天门九问？”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绿盏正在侍弄着院子里的茶花，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子，试图将长得不好的枝叶剪去。
“距离正式开始只有两天时间了，她若是再收不到消息、也不告诉我的话，我倒要怀疑这寨主之位，她还有没有争取的必要了。”
绿盏瞥了眼忍冬担忧的神情，宽和一笑：
“放心吧，天门九问再怎么说，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哪怕有人要做手脚，手段也不是轻易就能看出的。担心是没有用的，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忍冬点点头，神色间难掩愧疚：
“也怪我没用，平日里只喜欢煮菜做饭，其他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能够把煮菜烧饭这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做到人人都喜欢吃你做的，也是不简单的。”
绿盏放松了眉眼，瞳孔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唇边仿佛含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怀念。
忍冬有些好奇，这是她见过的圣女最生动的神情了。
这让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有人情味。
绿盏很快收敛起来，左右端详着那盆茶花，“你早点回家吧，等会儿我自己过去。”
忍冬闻言，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那圣女你自己多加小心。”
绿盏轻轻颔首，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其中一只细小的花苞。
迎着忍冬诧异的眼神，她平静一笑，“剪掉它，是因为它没有长大的能力。而它的消灭，会给其他花朵带来新的活力。”
…………
“婆婆，您找我。”
绿盏微笑，在看到柘荣就站在噬刹婆身后时，笑意更深。
“薇儿，你来啦，坐。”
噬刹婆亲切地拉起她的手，让绿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回苗疆也有一段时间了，觉得这里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来？”
绿盏松快地耸耸肩膀：
“还是老样子，不过苗疆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每年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你不打算留下来？”
“我在中原漂泊惯了，很难在一个地方久待。不过婆婆您别担心，我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您的。”
噬刹婆叹了一口气，“都怪我，没有早点找到你，你在外面受苦了。”
绿盏笑着摇摇头，“这都是人生际遇，何来苦不苦一说。”
“你长大了，婆婆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噬刹婆倒了一杯茶，推到绿盏面前。
绿盏眉头微动，明白刚才的话家常，都是为了即将开始的对话做铺垫。
“神怒公已经定下了天门九问的时间，就在两天后。所以我让柘荣也过来，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他讲。”
绿盏望了眼噬刹婆，又看了一眼柘荣，柘荣立刻低下头去。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又帮自己添了点水，手指缓慢地在温润细腻的杯沿上来回滑动。
噬刹婆等了又等，见绿盏还是没有开口的意图，忍不住又问：
“薇儿，你不要不说话嘛，说说看你的想法。”
绿盏挑了挑眉。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婆婆，那我可就说了。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噬刹婆面色不变，“哎呦，你我之间哪有什么生气和不生气的，你只管说就是。”
“我应该有拒绝参加的权利吧。”
绿盏眉间闪过一丝犹豫：
“其实之前不少人都和我提过，天门九问凶险非常。哪怕是之前中途退出的圣女们，余生精神上也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有两个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
噬刹婆严厉地瞪了一眼柘荣，劝道：
“这毕竟只是个例，如果没有危险性就如何问心？选寨主不是一件小事，要对苗寨里这么多的子民们负责，自然不可儿戏。”
“可是，我本来就没有参加的意思，谁让神怒公罔顾我的意愿，直接报名了呢？难道她的名字也是蚩薇吗？”绿盏寸步不让。
噬刹婆脸上闪过些不耐烦，很快又按耐下来，动之以情：
“薇儿，你从小的心愿就是助我登上寨主之位，如今箭在弦上，岂有不发的道理？我知道你担心其中的危险，但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助你就是助我自己，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
有好一会儿，整个屋子里非常安静，绿盏的神色凝重起来。
噬刹婆注视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说什么、就会怎么做的孩子了，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在红尘中摸爬滚打，有自己思想并且能够手握自己命运的大人了。
而既然长大了，那自己的掌控力自然也就被削弱了。
噬刹婆用手指敲打着手臂，在心里评估着此事到底能不能成。
如果不能成的话……
那蚩薇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好吧，如果是婆婆你的意思，我会参加的。”
出乎噬刹婆的意料，绿盏竟然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柘荣猛地抬起头，速度之快让人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因此扭到。
绿盏微笑，“不过接下来，婆婆可得把柘荣和忍冬都借给我。既然参加了，我就不想输。”
噬刹婆大喜过望，立马答应下来：
“那当然，如果你还有其他要用的人，只管跟我开口，我老婆子就算是舔着脸，也要给你全部找来！”
绿盏羞涩一笑，带着柘荣离开了噬刹婆的院子。
“圣女，你怎么……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我不是让你走吗？！”
刚走出一段距离，柘荣就开了口。
那模样比绿盏这位正主还要凄惨。
绿盏安抚道，“我心里有数。”
她抬眼看望望四周，“刚刚站了那么久，还不累吗？跟我回去，毕竟我现在可是要好好准备天门九问的人了。”
说完，绿盏径直走在了前头。
柘荣咬了咬牙，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