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绿盏都没有动作,只是愣愣地望着墓碑上的字。
她的脸色有几分扭曲,疯狂和恐惧的神色交错出现,愤怒和绝望在她脸上来回徘徊,最后凝结成了一种惊人的挣扎。
她既恼怒于幻象的敏锐,又对其呈现出来的场景万分惶恐。
绿盏意识到了这都是假的,但就算是假的,那种锥心之痛也叫人无法忍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也许是感应到了她的恐惧,幻象得寸进尺地抛出了李莲花的尸体。
“不!!!”
绿盏骇然地怒吼。
她紧紧抓住衣襟,仿佛已经被眼前可怕的场景勒得无法呼吸。
“李莲花”的脸色发青。
“李莲花”开始七窍流血。
绿盏越是恐惧,情绪波动越强烈,“李莲花”的情况就越是糟糕。
“镇定下来,镇定下来,该死的你给我镇定下来!”
绿盏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
能够被苗疆延续数百年的天门九问,果然有其可怕之处。
之前的几关太过顺利,她居然忽略了其中的危险性。
不过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冷静思考一下,应该还可以找到脱离的办法。
绿盏攥紧了手。
…………
绿盏进入试炼,已经有五六日了。
在这段时间中,柘荣和忍冬轮流看守,有时候噬刹婆也会替换他们,确保绿盏的身边时刻都有人照顾。
这一天,忍冬照例拧了块干净的帕子,为绿盏擦拭脸颊,却突然发现对方全身都紧绷起来,眼角竟缓缓流下泪来。
“柘荣大人,快来!”忍冬一惊,焦急地呼唤着,“圣女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柘荣猛地惊醒,飞扑了过来:
“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呀……圣女、圣女一直在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忍冬手足无措地绞着手帕,她咬了咬嘴唇:
“柘荣大人你说……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圣女这样坚强的人都哭了出来?”
柘荣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我也猜不出。天门九问实在太诡谲了,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又是如何评判试炼通过与否的。”
他就不应该听圣女的话。
他就应该直接把圣女打晕,连夜送出苗疆。
此时柘荣早已忽略了,先不说绿盏执拗的脾气,光是他能不能打赢,都是个问题。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忍冬,我要出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离开圣女。”
柘荣叮嘱道,又不放心地递了把小刀过去:
“拿好,给你防身用的……希望什么事都不发生才好。”
忍冬接过刀,横在胸前,“请柘荣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圣女的!”
柘荣点点头,环顾了一圈。
万灵殿周围本就有护卫日夜把守,忍冬如今要做的,仅仅是不让有心人,例如神鹿宫的手下人接近圣女而已。
再说了,他只是去一个地方,不论成与不成都很快会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柘荣这般想着,飞速奔向城西的一栋小破屋子。
柳婆婆!
现在能够帮到圣女的,就只有她了!
柘荣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房子面前。
他可没忘记之前的教训,隔着一段距离,恭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柘荣请求柳婆婆开门。”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晚辈柘荣请求柳婆婆开门!”
依旧没有回应。
柘荣动了动耳朵,分明听见了屋内有呼吸声。
有人,却不回答。
既然是求人,那他就应该摆出求人的态度了。
柘荣抿了抿唇,双膝一个卸力,重重跪在地上,同时双手高举过头顶,做了个标准的扣手动作:
“晚辈柘荣有要事,恳请柳婆婆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却只开了一道小缝,柳婆婆昏黄却精明的眼睛,在背后若隐若现。
“你是哪来的小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柘荣有些犹豫,如果要说起的话,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到那次跟踪。
但隐瞒是不可取的,谎言在这种人老成精的人物面前,亦是一览无余。
更何况,他的目的是要求柳婆婆帮忙,事关圣女的安危,柘荣更是不敢有丝毫隐瞒。
吱呀声响起,门又打开了一些。
“呵,神怒公真是愈发不长进了,身后跟了个小尾巴都没发现……你进来说吧。”
柳边城拖着脚步,自顾自地走回去,只留给了柘荣一个背影。
但不论是从走路姿势,还是蓄势待发的手都表明:如果想要攻击她的话,定会遭到她毫不留情的反击。
“柳婆婆……”柘荣咬了咬牙才开口,“圣女现在深陷天门九问之中,小辈斗胆……想向您请教。”
柳边城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冷不丁发问:
“你指的圣女……是浮光还是蚩薇呢?你刚才不是说了,浮光救了你一命吗?”
她的眼神中隐隐藏着暗色的火苗,气势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柘荣被这意外的问题问得一愣,浮光的脸庞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却没有多做犹豫:
“自然是为了蚩薇圣女,浮光那边……她自有神怒公照料。”
柳边城低声嗤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算了,我懒得理会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她意兴阑珊地侧过脸,毫不忌讳地将本该有耳朵的部位对着柘荣:
“你说说看,蚩薇那丫头走到哪一步了?”
“圣女眉心已经出现了四道红印,但第五道却一直迟迟未出。”柘荣立刻回答。
“你以为天门九问是市集上的大白菜吗,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
闻言,柳婆婆先是不客气地霉了柘荣一句,接着便感兴趣地追问:
“她竟然已经到第五问了?”
柘荣不明所以。
明明之前是神怒公带着浮光来拜访的,但现在看来,柳婆婆对圣女的兴趣远远大于浮光。
这其中是不是另有原因?
“年轻人,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少了一只耳朵?”
柳边城伸手摸到了脸上,幽深的瞳孔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柘荣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晚辈不知。”
“那你猜猜。”
“晚辈、晚辈猜不到。”
“呵……”柳边城冷笑着出声,“就是你所效忠的圣女蚩薇呀,所以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天门九问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