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缤瑞花苑。
厉澄收拾完了厨房,一出厨房就瞧见了窝在沙发里没有半分睡意的孙亦初。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无奈叹了口气,上前道:“我们回房间去好吗?在这里一会儿睡着着凉了怎么办?”
孙亦初摇了摇头,“我要等哥哥回来,你先去睡吧。”
“哥哥说了,今晚不回来了,让我们先睡。”厉澄将唐亦荷发的消息给他看,“你看,他说了,今晚回不来了。”
孙亦初瞥了一眼,却还是固执的继续窝在沙发里,“我还没困,你先上去吧,我困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厉澄打了个哈欠,他明天还要早起,实在是比不得没事做的孙亦初这般能不睡觉。
“打过了,没接。”孙亦初抿紧了唇,“你说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不愿意回来了,肯定是我吃太多了,我不该吃那么多,还什么都要吃最好的……我……”
“不是的不是的。他就是单纯的忙,明天早上就回来了,别多想。他看到你乖乖吃东西,他也是开心的不是吗?”厉澄闻言瞬间意识到他这是犯病了,他起身在柜子里给他拿了药,倒水看着他吃了下去。
“听话,放轻松……看着我,看着我。”厉澄坐在他身边,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亦初,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只是忙工作,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所以今晚才不回来了,不是因为你,听见了吗?”
“不是的……不是……”孙亦初哆嗦着唇,手指无意识抠着指甲,半晌才道:“他肯定是生气了,我不乖,我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他肯定生气了,不要我了、不回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哥哥最喜欢你了,是不是?”厉澄将人半搂进怀里,单手艰难的打字给了唐亦荷,简单说明情况后问他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可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到孙亦初被他哄回房间睡下,都没有回信。
“真的没有生气吗?”孙亦初说着就又准备爬起来,被厉澄干脆利落的拉了回去,“不会的,哥哥不会生你的气的,他就是忙,明天就回来了啊。你乖乖睡觉,明天一睁眼他就回来了,我保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睡吧,晚安。”
“晚安……”
远山顶聚起了团团乌云,只不过半小时,便掩盖住了皎月的光华,将大地改染一片灰暗。
“轰隆隆!!”
“轰隆隆!!!”
忽的一阵电闪雷鸣,大雨瞬间倾盆而下,这一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厉澄。他噌的一下爬起来关上了窗户,回头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以前被惊醒的该是孙亦初才对,怎么今日,他睡的这般安稳?
他垂眸想了想,忽然就想通了,“应该是药起效果了吧?”
厉澄喝了口水,重新躺了回去。
南江辰衍大桥。
一辆车冒着大雨急匆匆行驶在路上,开车的男子面色冷峻,不似活人。副驾驶的男人沉默着不敢开腔,生怕男子一个漂移让自己葬身江中。
正是从精神病院离开的孙祁和唐亦荷二人。
终于,车子几经雨水冲刷后停在了孙家庭院。
管家冒着大雨前来递伞,然而他还没走到唐亦荷身边,就见唐亦荷顶着雨幕走进了孙家大门。
孙祁张了张嘴,却也知晓自己拦不住,干脆接过管家的伞徒步跟了上去。
虽然已是深夜,可孙家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等他们回来。就连下班回来的季闵行听说了事情后,也留在了客厅里。
“回来了!”
唐亦荷刚进门,就被孙宴塞了一条浴巾,他黑着脸准备开口,却听孙宴笑了笑道:“新的。”
他这才拿起浴巾擦了擦头发。
“回来了就好,都回去休息吧。”孙祁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闵行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去休息吧。”
季闵行偏头看了看孙卿,对方也让他先上楼去。他只好点了点头,回房间去了。
他一走,客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看到亦初以前的日记。”唐亦荷将浴巾丢在一旁的衣架上,想着一会儿带走丢掉:“沈安冉反复提到的日记里,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我要看。”
孙祁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日记在什么地方,三天……太短了。”
“是啊,他的东西向来是他自己放的。”孙宴给二人倒了杯热水,想让他们暖暖身子。却不想那杯水成了唐亦荷的武器。
他冷着脸将水泼在几人脚下,一脸淡然的瞧着那升腾而起又瞬间消失的烟,“三天太短,那你们要多久?三年吗?!”
“……七天,行吗?”孙黎抿了抿唇,“一个礼拜,我们一定尽力找。”
“哼!”唐亦荷冷哼一声,上楼去了孙亦初曾经的房间。
左右也没有心情回去了,他干脆就留宿在这里。孙亦初老是睡到他屋里去,今天就睡回来。
他如此想着,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一身衣服换上就准备睡觉。
许是夜晚没有光亮的缘故,窗外的一抹红光吸引住了唐亦荷的视线。那光闪烁着,却不偏不倚的停留在了那藤椅前的玻璃上。
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
唐亦荷站在玻璃门边眺望灯光来的方向,却只看见一个亮着光的牌匾——爱语。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可那光却瞬间消失了。
像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发现屋里的人不是亦初了吗?”唐亦荷拧着眉再次望向那牌匾,可它依旧亮着灯,只是那红光不见了。
不是同一个东西,却是同一个方向……
人为的?
还是电路坏了?
那个方向……
怎么看上去像个墓园?
唐亦荷本想打开手机查一下位置,可手机却显示已经自动关机了。无奈,他只好找孙祁借了充电器,只能明天再查了。
风里带了丝凉意,吹进了花苑二楼。
明明已经关了窗户,可厉澄还是觉得有些冷。他只好爬起来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以免感冒。
一旁的孙亦初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额间与鼻尖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头发湿答答的贴在皮肤上,看上去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厉澄抽纸给他擦了擦汗,又将毯子掀开了一些,这才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
“滴答滴答——”
……
“呐呐呐……”
是……
是谁在唱歌?
“好听吗?”
……
你在问谁?
“问你呀,笨蛋,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人吗?”
……
孙亦初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人依然看不清脸。他试探性朝那人走了两步,可脚下似乎不是实路,他感觉自己踩上的不是路,而是泥潭。
“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已经忘了我的名字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
“很好,你呢?”孙亦初笑了笑,可那人却消失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梦魇了。可四处都没有光,唯一的一盏灯,在千里之外。
好冷,好黑。
他不禁攥紧了手心,壮胆似的喊了两声:“你还在吗?我……我想回去了。”
“回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冰凉,他猛地扭头看去,和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撞个正着!
“啊!”
他吓得连连后退,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倒进泥潭。可那人却施施然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几个上下就离开了那泥潭。
“那边,是你的恐惧。”那人松开他的手,抬手遥遥指着那盏明灯:“阿宝,等你真的好起来了,就能碰到那盏灯了。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孙亦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那人想了想,忽然轻声笑了笑:“不重要,我希望你好起来,哪怕代价是牺牲我,我也心甘情愿。”
“阿宝……”孙亦初没听过这个称呼,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能自由行走在自己的梦境里,会不会是自己遗忘掉的某个人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孙亦初想伸手拉他,可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过了那人的身体,捞了个空。
他再次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阿宝,你不记得我了,是吗?”
“我……”孙亦初只觉心里一阵恐慌,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可对方却似乎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阿宝。
可他不是什么阿宝,他是孙亦初。
“你在怕我?”
那人歪了歪头,伸手探上他的脸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玩吗?怎得这段时间都不来了,我好想你。”
孙亦初想挪开,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不行,不可以。
若是被他留在这里,自己可能会醒不过来。
哥哥……
哥哥……
“阿宝,看着我的眼睛……留下来吧,换我,该我出去玩了,你不来,我都出不去了。”那人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别挣扎了,你醒不过来的,你不是早就试过了吗?”
“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那人松开手,朝着那灯飞了过去。他离那灯越近,孙亦初便觉心脏处的疼痛感越难耐。
“亦初,亦初?”
忽然,一声呼唤响起,整个旋涡般的黑暗世界开始坍塌。孙亦初猛地大口喘着粗气,下一秒,那人转身朝他飞来,似要将他永远留在这梦魇之地一般
“不要……”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哥哥还在等我,哥哥……
“不要……”
“别做梦了!!!你哥哥早就不要你了!!留下来吧,让我去,让我去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乖阿宝,留在这里,就不会感到难过了。”那人哈哈笑着,可看不清的五官却显得那样诡异。
“不要!!!”孙亦初吓得闭上了眼睛,耳边再次响起急切的呼喊,可这一次,他不敢看了。
……
“亦初,醒醒,哥哥回来了。”
……
“砰!”
那身影如同撞上了什么巨石一般,化为灰烬飘浮在了空中。孙亦初缓了许久,尝试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终于得以离开那犹如地狱般的地方,再次睁眼,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没有五官的人。
而是一脸关切的唐亦荷。
“你吓死哥哥了,怎么就魇住了?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吗?”唐亦荷将人扶了起来,“你睡了整整一天你知道吗?厉澄说你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我……”他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
唐亦荷喂了他几口水,解释道:“你做梦时一直在哭,哥哥和厉澄都心疼坏了。告诉哥哥,你梦到什么了,好不好?”
孙亦初抿了抿唇,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我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一直看着我,喊着另一个名字……”
唐亦荷眉头紧锁,“什么名字?”
“阿宝……”孙亦初咽了咽口水,“哥哥,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总会好起来的,钱先生你还记得吗?我叫他过来看看好吗?”唐亦荷相信钱沉言的医术,应该能帮到他,可孙亦初却摇头拒绝了。
“哥哥,我好累啊,我想睡觉。”孙亦初揉了揉眼睛,做了一夜的噩梦,他其实根本没怎么睡。
唐亦荷无奈叹了口气,上床躺在了他身边:“睡吧,哥哥陪着你。”
“好……”
厉澄端着粥上来时,孙亦初已经再次睡下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吓过了的原因,他没再做噩梦。
梦里只有一片绿地和蓝湖结合而成的天地,漫野的白色小花随风摇摆着,跳着欢快的舞蹈。
“好久不见了,欢迎回来。”
远处依旧站着一个人影,可这个人语气温柔,让孙亦初不自觉朝他走了过去。
“你看,我画的画,漂亮吗?”那人将手里的纸递给他,孙亦初眨了眨眼睛,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纸上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喜欢吗?送给你好不好?”
“你是谁?”
孙亦初朝后退了两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抬手一挥,荡起漫天碧水,白花点缀其中,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孙亦初依旧没有等到那人身份的答案,因为等他回神时,那人已经消失了。
迎面的风里夹杂着欢笑声,他觉得那声音很是熟悉。
可他仔细想时,那声音又听不见了。
像是和他玩耍一般,那湖水一会儿变化成摩天轮,一会儿变化成旋转木马,再一眨眼,它又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如同万花筒一般,每一次看去,都是不一样的景色:游乐园、花田、校园一角、路边的奶茶店、躺着打滚的孩童……
孙亦初想伸手去碰,可他怕会和那场噩梦一样。于是他缩回了手。
可那湖水却主动靠近,将一朵水色的玫瑰递给了他。
“谢谢……”
“你还是那么懂礼貌。”湖水化为人形,这一次,它有了脸。
那是一张只能看见眼睛的脸,瞳孔很漂亮,可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认识吗?”孙亦初抚摸着花瓣,那花忽而化做花环,戴在了他头上。
“说好每年送我一束花的,你已经缺了我三年了,说吧,要怎么补偿我?!”那眼睛微微瞪圆了几分,若是配上嘴巴鼻子,必然是个美人。
孙亦初疑惑的看着他,可他的印象里,似乎没有这件事情的存在。
“好了,忘了就忘了吧!不过……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了吗?你明明知道回来就好不了了,为什么还是要回来呢?”
什么意思……
孙亦初皱着眉头想要继续问,可那人已经不见踪影,连同他头上的花环,一同消失了。
绿地白花染上了浅粉,孙亦初抬眸一瞧,这才发现头顶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被画上了晚霞,连带着花与水,都被荡上了色彩。
很是漂亮。
或许,他画纸上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吧?
孙亦初不禁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指尖的微风,脚下的清湖。
他想,他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孙亦初再次苏醒,已经是十二日的上午了。
“哥哥……”
“醒了?吃点东西。”唐亦荷给他端来了粥,喂他吃完了一整碗。这才板着脸训起人来:“孙亦初,谁给你的胆子一次性吃过量的药?!你知不知道要是厉澄没有及时发现,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哥哥……”孙亦初吓了一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没效果,所以……多吃了一点……”
“你那叫一点吗?!医生说你一下子吃了两次的剂量,你再多吃几粒就要去洗胃了你知道吗?!!”唐亦荷气红了眼,早知道他就不该留宿在孙家。
早点回来,孙亦初就不会犯病,就不会吃那么多药,就不会睡到现在……
“都怪我。”他沉沉叹了口气,抬手擦干净了他的眼泪:“哥哥不是要吓你,但是你这样真的太危险了。要是厉澄反应慢一点,没有及时给你催吐,你让我怎么办,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办?!”
“对不起……我……我看医生,我看医生,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哥哥,哥哥,哥哥……”孙亦初拉着他的手,拼命保证自己会听话,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唐亦荷越是愧疚。
“好了好了,哥哥没有生你的气,哥哥是真的忙懵了,手机没电了才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哥哥下次出门带个充电宝,不会不接你电话了,好了不哭了。”唐亦荷抽纸给他擦干净脸,收拾衣服让他去洗澡:“钱先生半小时后过来,你们简单聊聊,不喜欢的话题就跳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哥哥陪着你。”
“好。”孙亦初知道他不能再任性不看医生,他答应了哥哥和染白,要好起来的。
他爬起来洗了澡,换上衣服后坐在客厅等着钱沉言。厉澄将怀里的狗放进了他怀里,希望兜兜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给你泡了花茶,多少喝一点吧?”厉澄见他脸色好了一些,总算是松了口气。
孙亦初的梦魇比当初更甚,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了。他需要医生,也必须接受治疗,这是他和唐亦荷一致的决定。
半小时后,孙亦初跟着钱沉言去了三楼隔音较好的房间,唐亦荷和厉澄则是在隔壁看着录像。
钱沉言给他倒了杯水,温柔的让他坐下。
孙亦初眼神四处乱瞟,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哥……哥哥呢……”
“没事,我们就聊些简单的,用不着人陪着,坐吧。”钱沉言一脸微笑,见他情绪还是缓和不过来,当即点开了手机里的纯音乐。
悠扬的曲子瞬间回荡在房间里,孙亦初咽了咽口水,这才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名字。”钱沉言掏出本子和笔,头也不抬的问道,“年龄,平时喜欢做什么?”
“孙亦初,二十三岁,平时……没什么喜欢的。”孙亦初抿了抿唇,掐着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可不住发颤的大腿还是暴露了他的慌张和恐惧。
钱沉言见状移动椅子离他远了一些,“别紧张,我不是医生,我是业余的。就是在你哥哥那边捞点钱而已,你帮帮忙,混过去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孙亦初愣了愣,掌心的力气不自觉少了,“他……给你多少钱?”
钱沉言挑了挑眉,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五百万,分你一半,帮我混过半小时就好。亦初,听你哥哥说,你喜欢弹琴,对吗?”
孙亦初眨了眨眼,缓缓点了点头。
钱沉言摸了摸下巴,没问他刚刚为什么说没什么喜欢的,而现在却又说喜欢弹琴。
他还是在隐瞒。
“除了弹琴呢?画画喜欢吗?”钱沉言取了画笔和白纸,一一摆在了他面前:“现在,画一幅你最喜欢的画给我看。”
“好。”孙亦初咬了咬唇,抬手就要去拿黑色,可他只微微愣了愣,黑色就到了钱沉言手中。他不解的抬头看着他,钱沉言却低头写着什么,似是没注意到一般。
孙亦初抿了抿唇,换成了蓝色。
他画了一幅最普通的蓝天白云绿草红花,一切都很普通,像幼儿园大班的水平。
钱沉言接过画纸,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考量:“你叫什么名字?”
“孙……孙亦初。”孙亦初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钱沉言抬眸看着他,道:“写出来我看看。”
孙亦初虽然不理解,却还是照做。
“好了,可以回去了,叫你哥哥过来一趟。”钱沉言从包里掏了个玫瑰棒棒糖给他,笑道:“奖励给孙亦初小朋友,希望下一次,可以再稍微放松一点点。”
“谢谢……”孙亦初接过糖果,转身就出了房门。
唐亦荷见他出去了,立刻就关上门坐在了他面前:“情况怎么样?”
钱沉言缓缓摇了摇头,收起了刚刚的调笑:“情况有点不太好,但是也不是很坏。他的记忆是错乱的,我下次需要试试催眠,你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太紧张会影响我的判断。”
他将孙亦初的画递给了唐亦荷,道:“一般人画画是先天后地,而你弟弟是先画花,后铺草,再涂蓝……”
唐亦荷有些听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还是没说真话。刚开始问他喜欢什么,他说什么都不喜欢,可是我提到你,他就顺着话说喜欢弹琴,显然是在撒谎。”钱沉言抬手打了个响指,“还有,你看这里。”
他指着孙亦初写的名字,忽然道:“你见过写名字先写字后写姓的吗?”
唐亦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我初步判断是身体解离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钱沉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他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这个你知道吗?”
唐亦荷的脑子还停留在他初步判断的结果里,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过可能是人格分裂。
“问你话呢。”钱沉言又打了个响指,“分离焦虑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那……那这个身体解离障碍,是什么导致的现在能判断出来吗?”唐亦荷有些失神,“一个身体两个人控制,怪不得有时候他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钱沉言揉了揉眉心,道:“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瞬间就知道?!身体解离障碍也是初步判断,如果他故意隐瞒,那我的判断就是错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愿意主动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不然,就算是你请再厉害的医生,也是无用功。”钱沉言说完就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匆匆离去了。
唐亦荷关上了门,下楼去了书房。
没有人注意到在隔间一直盯着录像的孙亦初。他沉默半晌,转身关上了门准备下楼。
可他一扭头,就和唐亦荷四目相对。
“我……我看门没关,所以……”他急忙解释,可唐亦荷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伸手牵住了他:“随手关门是好习惯,走吧,吃饭了。”
“哥哥……”
“嗯?”
“我的病……很难治吗?”孙亦初和他手拉着手一起下楼,“要花很多钱吗?”
毕竟钱沉言的出诊费就要五百万,要是贵,他就不想治了。左右也好不了了,顶多就是比现在好一些罢了。
“没有啊,你别多想。钱先生说你今天很棒,就是还是有点紧张,下次放松一点的话,会更棒的。”唐亦荷扭头看着他,笑道:“你的画很漂亮,送给哥哥好不好?”
“我可以给你画一个新的……那个,不好……”孙亦初垂眸看着脚下的阶梯,明白哥哥这是在缓和他的情绪。
唐亦荷摇了摇头,“我就喜欢这个,送给我吧好不好宝宝?”
孙亦初懵了,反应过来后他红了脸:“这是爸爸叫的,你不可以叫。”
“为什么?就叫,宝宝,宝宝,宝宝,我的乖宝,哥哥就喜欢你的画,送给我吧好不好?”唐亦荷调笑他,终于哄得他将画送给了自己。
“糖不喜欢吗?”
孙亦初的玫瑰糖还捏在手里,没有要吃的迹象。
“太甜了,上次买过一个,不好吃。”孙亦初把糖塞进他掌心,“哥哥吃。”
“哥哥吃就不甜了?”唐亦荷点了点他的额头,指了指沙发上看电视的厉澄,“我们分,一人一点好了。”
孙亦初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要少一点的。”
“行。”唐亦荷拿着糖就进厨房砍成了小碎块,拿了个小的给孙亦初后,他和厉澄吃了剩下的。
尝了一口,他和厉澄面面相觑。
果然,太甜了。
可他们视线交汇后落在孙亦初脸上,又觉得这糖还是差了几分甜意。
还没那笑三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