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辞别魔主,踏上归途。李瑾秀带着三人先行一步,其余人则前往叱干王城。
“歆禾,为师先回堂了,等你处理好这里的事,即刻回来找我。”
周歆禾目送鬼面离去,三人往军吕所在的府邸走去。
“南厥太子归来,想来是已带回了魔草。”军吕将目光投向戴着面具的女子,“这位……想必就是歆歃堂少堂主了吧?幸会。”
“军吕,你先前所言,魔草可化腐朽,生万物,赐人新生,可是真的?”孟子琛急问道。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还需加上我叱干秘药鹊雪枝为引。”
“鹊雪枝为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佑兰君一脸疑惑道。
“魔域位于叱干之西,可叱干的尽头并非魔域。许多人在那荒漠之中只是为了寻找魔域的入口,却不知穿过那荒漠且有另一番天地。”
“那里有鹊雪枝?”
“不错。”
“军吕为何不提前言明?时间紧迫,我们还得返程去寻找鹊雪枝……”
“不——”军吕打断周歆禾的话,“少堂主,我方才说鹊雪枝乃叱干秘药,从不外传,所以也不需你们费力去寻找。只是鹊雪枝与魔草的炼化尚需时日,还请诸位耐心等候。”
“也就是说,我们将魔草给你,等你与鹊雪枝炼化过后再给我们?”
“少堂主所言不错。”
周歆禾看向孟子琛,随后将视线对准军吕,说道:
“并非在下不相信军吕,只是这魔草来之不易,军吕先前也不曾提过鹊雪枝的事。倘若此事不成,我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军吕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这魔草来之不易,只是诸位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我。太子尽管放心,三日之后,若丹药未成,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君子一言,我相信军吕。歆禾,将魔草给他吧。”孟子琛决定道。
周歆禾从袖中掏出魔草,外表魔气已散,内里如何却无法判断。
“师父和魔主都认为它是杀人的利器,当真与叱干秘药融合便能救人吗?”周歆禾心想。
“那便三日之后,我们再来拜访。”
周歆禾递予魔草,军吕欣然接受。
三位离开后,一位戴黑色面具的男子从后方走出,径自来到军吕身边。
军吕没有丝毫犹豫,将魔草送到他手中。
“你都听到了,你只有三日时间。”
“放心,绰绰有余。”
佑兰君与孟子琛在城门送别周歆禾。
“歆禾,你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吗?还是我和佑兰送你吧。”
“不必,我总觉得军吕在刻意隐瞒什么,你们还是留在这里盯紧他。待我回堂弄清鹊雪枝一物后,再与你们联系。”
“……好,一路小心。”
周歆禾跨上快马,一路飞奔。
“子琛,看来她真的很在乎你。”佑兰君笑道。
李瑾秀携三人回城,众人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然而在李唯希诉说魔域诸事后,李雷脸色大变。
“唯希,你先出去。”
李唯希不解地看向李雷,又看向李瑾秀,但还是无奈走出房门。
“兄长,是什么事还要避着唯希?”
“你们方才所言,魔域、魔主、魔草……让我想到了一个门派,一个绝迹了三十多年的门派。”
“什么门派?”
“魔教。”
李瑾秀仔细搜索脑海中的记忆,与这个字眼有关的信息却是少之又少。
“兄长,这魔教是……”
“三十多年了,江湖中人一直避讳这个名号,也难怪你不知情。那时我还年轻,邺城又向来不会掺和江湖之事,我也是听我父亲说起过,魔教是江湖中最令人畏惧的门派,他们中人崇尚修炼魔功,据说练成此功者能尽数吸取他人的内力化为己用。所以多年来,各大门派深受魔教困扰。直到三十多年前,似是魔教内部出现纷争,各大门派抓住时机,以九崎门为首剿杀魔教众人。虽是两败俱伤,但胜在人多势众,自此魔教溃败,侥幸逃脱之人亦不知所踪。”
“兄长是怀疑那魔主是魔教之人?”
“我不敢断言,只是不知怎的,胸口闷得慌,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当时并未注意那魔主的功法,但倘若兄长所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当年剿杀魔教一事我们并未参与,现如今也不好插手。我当然希望是我多想了。但若那人真是魔教余孽,我看我们倒也有必要向九崎门去封信。”
李瑾秀点点头。
“这一趟出门也并非一无所获,只是歆歃堂堂主断言不会与我们结盟。兄长,若是他们坚决,我们确实不好强求。”
“此事也急不得,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辰皓回到江府一直闷坐在房间里,他恨自己能力不济,每每危急关头都无法护住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江辰煜推门而进,大喊道:
“哥!爹爹没有责怪我们!”
见江辰皓无动于衷,他走到他面前,“怎么了哥?”
“我没事,你出去吧。”
江辰煜愣了一下,转身关上房门,坐在江辰皓对面。
“你肯定有事!哥,从魔域回来你就不太对劲,莫不是那魔气还未清除干净?”
听到这句话,江辰皓眼神一变。
“辰煜我问你,那个天煞为什么要救我?”
“啊?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回答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唯希姐去找了她,她就来救你了。哥,你是不是……”
“自从唯希从九崎山回来,她又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一切都变了吗?先前不管是父亲,还是李伯伯,都视歆歃堂为死敌,可如今却妄图与之结盟!我不明白。”
“哥,原来你还是在想这个,结盟……是圣上的旨意,爹爹他们也只得听从。更何况,若是结盟成功,我们不就能更好地守护邺城吗?”
“辰煜,你们都忘了,但我没忘!歆歃堂和我母亲之死脱不了关系,我怎么可能就此释怀?自从你们遇到那个天煞,真是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她到底有什么好?”
江辰皓越说越激动,江辰煜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哥哥。
“哥,我没忘,唯希姐也没忘,我们谁都没忘,也不会忘。可是,既然那个毒药只有歆歃堂有,我们不是更应该想办法与他们结盟,才有可能知道答案吗?”
“辰煜,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真的相信天煞说的话?你就不曾怀疑我们的娘就是歆歃堂害死的吗?”
“歆歃堂的杀手杀人……不会用毒,害死阿娘的罪魁祸首一定另有其人,歆歃堂不过是提供毒药罢了。哥,我知道你一直对天煞不满,所以哪怕她救了你,你也……但是,她和别的杀手不一样,我和唯希姐都这样认为。”
“哼——”江辰皓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这样认为,我可不这样认为!她救了我,我再将这条命还给她便是!”
“哥!”
见江辰皓如此固执,江辰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哥,我尚且不懂所谓的氏族仇恨,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不能断言歆歃堂和娘的死无关,但我坚信,天煞她不会这样做。”
当歆歃堂的牌匾出现在周歆禾眼前,她驻足而视,脑海中闪过无数初来这里时的场景。
走进鬼面堂主的房间,他已然在等她。
“师父。”
“事情办好了?”
“军吕需要三日时间将魔草与叱干秘药鹊雪枝融合炼化。”
“鹊雪枝?倒是个新奇玩意儿。”
“师父可曾听闻?”
“不曾听过。只是歆禾,为师很清楚魔草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军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绝不会这么好心。”
“我明白,孟子琛和佑兰君会一直注意他的举动。待药丸炼成,我会请罗姨看一看。”
鬼面堂主微微点头,“待此事了了,你有何打算?”
“师父是指……”
“现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你拒绝留在魔域,可那个魔主怕是不会就此罢休。”
“魔教早已湮灭,魔主的意图只是妄想,就算她费尽心思留住我,又如何能躲过江湖人的追杀重振魔教?而且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几分倦怠,我倒是认为她会与京觞永远留在魔域之中。”
周歆禾的话语,令鬼面颇为惊讶。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的判断。歆禾,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了你的身世?”
“那两个人已经猜到了,我便也没有隐瞒。”
“他们二人,也未必……”
“他们不会。”
“歆禾,你的身世,本应永远是个秘密。若非此次魔域一行,你也不会知晓。”鬼面的语气中带着愧疚,“如果你想问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便告诉你。”
周歆禾犹豫了片刻,“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师父是从未告诉过我,还是我曾经……都知道?”
“……我从未告诉过你。”
“那散忆丸散的,便不是这些记忆。”
“你都知道了?”
“先前重伤,一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我尝试去回忆,却头痛欲裂。我曾在罗姨的典籍中翻到过这世间的奇药,其中便有南厥的散忆丸。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记忆,要让师父用半身内力来替我封印。”
“对你而言,总归是些不好的记忆。忘了,你能够重新开始。”
“可终有一天,我会想起一切。”
“是,但到了那时,为师相信你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见周歆禾没有接话,鬼面接着问到:
“那你母亲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
“她已经不在了,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过去的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不得不去了解那些往事。当下心神有限,不想去管那么多。”
“好。”鬼面看向周歆禾的伤口,“以心头血为引,你的伤势一定不轻,别再用内力强压着了,快去疗伤吧。”
周歆禾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伤口。
“虽然关乎母亲的记忆微乎其微,我甚至不记得她的样貌,但这一招却莫名记得清楚,此间缘由我仍不得而知。”
鬼面听后伸出右手,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周歆禾。
“师父,这是?”
“打开看看。”
周歆禾接过翻看数页,才知这是一本剑谱。
“这是你母亲当年自创的剑术。将狄剑乃上古神剑,非常人可以驾驭,也正因如此,一般的剑术无法将其威力发挥至极致。所以你母亲创作了它。只是,其中剑法玄妙,深不可测,你若要悟其剑道,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方才匆匆瞥过,的确深奥。这当真是我母亲所写?”
“你的母亲,风华绝代,乃是世间难逢的武学奇才。所以她的女儿才会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是江湖上人人望而生畏的天煞一手。”
“师父可别取笑我了。”
鬼面宠溺一笑,却又立刻严肃起来。
“不过为师提醒你,这里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会给对手致命一击,但与此同时,你也会被重创,就好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切记慎用!”
“好,我明白。”
说罢,周歆禾转身离去。
鬼面喃喃道:“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里面的招式。”
离开歆歃堂,周歆禾往湖畔竹屋走去。
罗熙坐在屋内翻阅典籍,见她走进来,立刻放下书起身相迎。
见她脸色不对,罗熙便猜到她受了伤。
“歆禾,你去哪了?受了什么伤?”
“罗姨……”
她尚未说完,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地。
“歆禾!歆禾!”罗熙连忙跑过去扶住。
急促的喘息声,胸口缓缓渗出的血水,逐渐苍白的嘴唇,额上的冷汗……
暮色已至,她才清醒过来。
屋内弥漫着草药的香气,沁人心脾。
罗熙坐在不远处归整药材,发觉她已清醒,端着一碗汤药逐步走近。
“醒来的时间刚好,快把药喝了!”
周歆禾坐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取心头血格外凶险,稍不留神你的心脉可就毁了!”罗熙拿过空碗,语气中带有责备,“好在你内力深厚,也懂些医理,没有伤到主要经脉。”
“罗姨放心,我心里有数。”
“外面那些事我也管不了你,只是歆禾,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带着重伤来我这里?若是哪一天,我也无能为力了呢?”
周歆禾望着罗熙忧郁的眼神,顿时心头一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