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回到府中,忽觉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他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剑,结果却看见了一只火红的飞鸟。
启幕鸟不紧不慢地停在李雷面前的桌案上,它的脚上绑着竹筒。
李雷沉思片刻,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取下,打开里面的信件。
此刻白纸黑字的冲击远抵过刺客的袭击,李雷认出了这是女儿李唯希的字迹。可这信上所言是真是假?这奇怪的鸟又从何而来?
“兄长,宋公子说想来拜见你。”
就在此时,李瑾秀带着宋颜诃踏入前厅。李雷惊慌的神色被两人看了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
李瑾秀连忙走过来,宋颜诃则被桌上的启幕鸟吸引了视线。
李雷没有说话,而是把信件递给李瑾秀。
“没想到在李家主这里还能见到如此珍贵的启幕鸟,真是让宋某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鸟?”
宋颜诃满脸疑惑,“这难道不是李家主的鸟吗?”
李雷摇了摇头,“我刚回府它便飞了进来,我生平从未见过这种鸟。宋公子若是知道,能否告知李某?”
“李家主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在游历时偶然得知,世间有一种全身火红的鸟名叫启幕,它有极其敏锐的嗅觉,经过特殊训练后便可代替信鸽传信。不过启幕鸟极为珍贵,在中原一带应当是没有的。”
李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兄长,这封信是……”
“看字迹是唯希写的没错,可她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会不会是天煞?”
“宋公子,若再将这鸟放飞,它是不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自然。”
李雷听后立马来到桌案前准备笔墨,他必须验证此消息的真假。
李瑾秀见状放下信件,拉着宋颜诃离开了前厅。
“这是怎么了?”宋颜诃不禁问道。
“这封信来的蹊跷,可上面说的东西事关邺城乃至整个中原,兄长无法承担不信的后果,所以需要再三确认。”
“你方才和我说李唯希和天煞一起去了药王山谷求药,启幕鸟在中原很难见到,不过若是从那里飞来倒是极有可能。”
“所以你觉得这封信就是唯希传的?”
“你们靠字迹无法辨认吗?”
“但凡看过她写的东西的人,都能模仿出来她的字迹。”
宋颜诃摇头道,“你们这防人之心也太强了,很多时候事情不会像你们想的这么复杂。”
“正是因为先前的疏忽,才让叱干人有机可乘伤了嫂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一点总没错。”
午后的暖阳洒满了整个邺城,虽是冬季,却丝毫没有寒冷之意,就连清风也带着暖意。
踏着这股暖意,有人推开了临仙阁的门。
来人是个女子,戴着帷帽,一入店便径直走向柜台。
“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店小二抬头问道。
“我上一次在这里订的酒有很大的问题,我要找你们阁主。”
店小二似乎听懂了女子的言外之意,“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样,我们阁主就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女子跟着他走上楼。
清风日下,裴之才一人独酌。
“阁主,有人要见你。”石原敲了敲房门。
“什么人?”
“是一位女子,遮住了面容。”
“进来吧。”
石原打开房门请女子进去,随后即刻关上房门下了楼。
裴之才抬头注视着女子,直到她摘下帷帽,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竟然是你?”
“公子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你是孟子琛身边的侍女,叫……阿颜,没错吧?”
“公子好记性,正是在下。”
“怎么……这才回去不过几个月,你们又想念中原的风光了?还是给南厥王的药出了什么问题?”
“王上恢复得很好,太子殿下特意让在下过来感谢裴之公子的相助。”
“废话少说,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公子怕是误会了,太子殿下并没有来邺城。”
“他没来?你是背着他来的?”
“当然不是,太子殿下派阿颜过来见一个人。”
“这个人想必不是我吧?”
“的确不是公子,但若想见到他……还需公子的帮助。”
“我凭什么帮你们?”
阿颜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裴之才,“不知凭这块玉佩是否足以让裴之公子伸出援手?”
裴之才瞥了一眼阿颜手里的玉佩,拿起酒杯品了一口杨阑玉露。
“你要见谁?”
“佑兰君。”
“果然是他。”
阿颜收回玉佩,“看来裴之公子是答应帮这个忙了?”
“我会尽量帮你约见,但他愿不愿意见你就不关我的事了。”
“多谢裴之公子。”
“想来孟子琛是想在大战发生之前知道佑兰内心的想法,可他区区一个右使,又如何能改变当下的局势?你回去以后还是多劝劝你家太子,该放下的迟早都得放下。”
“阿颜记住了。”
佑兰君府上,他正焦急地等待着孟子琛的回信。
忽而,天空飞来一只木鸟,在佑兰君看来是如此之熟悉。眼看它近在咫尺,却被一支飞箭射穿。鸟身顿时炸毁在半空,落地后只剩碎片。
佑兰君慌忙跑到院子里,拿着弓箭的左彧使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后,佑兰君大步走到左彧使身前,怒喝道:
“你一直在监视我?”
“这是王上的命令。”左彧使冷言道。
佑兰君听后无言辩驳,转身走进屋内。左彧使也跟着走了进去。
“难不成我做什么事你都要盯着吗?”
左彧使没有理会,反而关上了房门。
“我知道你想出去,可是王上的命令我只得遵从。毁了机关雀总比上面的信被别人看到要好。”
“你什么意思?”
“我给你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后你没有回到这里,我只能如实禀报给王上。”
“你……是想帮我?”
“就算……还了那日你救我的人情。”左彧使说着脱下外袍,“外面都是我的人,你穿着我的衣服出去他们不敢拦你。”
佑兰君愣了一下,道:
“多谢。”
从府中出来,佑兰君一路狂奔至邺城,他知道只有一个地方能将机关雀送到他这里。
看到临仙阁的牌匾,佑兰君松了一口气,下马后立刻走进阁楼。
裴之才和阿颜早已在楼顶等着他。
“佑兰君,久违了。”裴之才开门迎道。
佑兰君一走进房间就看到了等候着的阿颜。
“我见过你,你是子琛的……侍卫?”
“在下阿颜。”
在裴之才的招呼下,三人一同坐下。
“我一直在等子琛的回信,没想到却等来了歆歃堂的机关雀。裴之兄,你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机关雀上根本就没有绑信。”裴之才不紧不慢地给两位斟上茶,“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我猜到叱干王一定会派人盯紧你的举动。”
佑兰君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只有一个时辰。阿颜姑娘,子琛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收到信后便与王上商讨了一番,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不会出兵。”
“果然……我也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那佑兰君的想法呢?”
“王命难违,王上攻打中原的想法从未停歇,我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对过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
“也就是说,佑兰君已经决定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拼尽全力效忠叱干王了?”
“不错,我的想法始终未变。”
“阿颜明白了,我会转告给太子殿下。”
阿颜起身拿起帷帽,行礼离去。
“裴之兄,我不知道歆歃堂的想法,可据我猜测,鬼面堂主应当会利用好这一场战争吧?”
“如今孟子琛的意图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与你无关。”
“可我想知道她的想法。”
裴之才叹了口气道:
“我也想知道。可是你心里清楚,她现在不在邺城,况且也很难在战争开始前赶回来。所以她的想法于你而言,真的还重要吗?”
佑兰君瞥了眼自己的清风剑,道:
“想起当年我们初入江湖时的誓言,只有她仍旧坚守本心,我和子琛都背负了所谓的家国命运……”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
“可是裴之兄,有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不管你们的计划如何,她永远会守住心中的道。”佑兰君起身行礼,“告辞。”
裴之才缓缓拿起面前的茶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佑兰君刚走出阁楼,便看见阿颜在拐角处等候。
他逐步上前,两人走进一条暗巷。
“阿颜姑娘可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佑兰君,王上的意思是不派兵援助,但是太子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佑兰君闻言愣道,“子琛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说作为一国太子,他无法拿整个南厥的百姓来做赌注,但作为孟子琛,他会以个人的名义参与这场战争。不过究竟是站在佑兰君身旁,还是站在那位姑娘一侧,待他来到邺城后再做打算。”
“他是疯了吗?”
“太子殿下早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说,临走之时给了我一封信。”阿颜从袖中掏出信封递给佑兰君,“他说你看了之后便会明白。”
佑兰君满脸困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给那段难忘的江湖时光一个结局。”
短短十几个字,却给佑兰君带来了莫大的冲击。
“你回去告诉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战场上拼尽全力,不留余地。无论对手是谁。”
“阿颜记住了。”
“告辞。”
佑兰君手握信纸踏上归途,阿颜目送着他远去。
站在远处的肖越看见了这一切,来到阁顶告诉裴之才。
“公子,佑兰君和阿颜在暗巷里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可惜离得太远,我没有听清楚。”
“无妨。”
“还有……李府那边的人传来消息,上午李雷离开这里回府后有一只鸟飞了进来,似乎是李唯希给李雷的传信,信上说了叱干进攻一事。”
“李唯希?那是什么鸟?”
“当时正好碰上宋颜诃来拜见李雷,据他所说是一种叫做启幕鸟的专门传信之鸟,全身火红,可靠嗅觉来辨认信的去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肖越退下后,裴之才脑海中浮现出宋颜诃的面庞。
“这也是个麻烦之人……”
黄昏时分,启幕鸟飞回李唯希身边,她立马解下它脚上的竹筒。
“是李伯伯的回信吗?”江辰皓看到后箭步冲来。
“是。”李唯希点头道,“阿爹问了我这里的状况并要我确认此消息的真假,他说若是消息确定属实则要进宫面圣。”
“这该如何确认?那封信已经被天煞烧掉了,我们都是从她那里得知的,若她想欺瞒,我们也毫无办法。”
“我相信她不会骗我们,只是她肯定也隐瞒了些什么。事已至此,只能让阿爹尽可能说服皇上加强兵卫的驻守。”
“可是我们只知道叱干将在两日后动手,并不能确定先攻占的一定是邺城啊!”
“一定不会是邺城。”李唯希坚定道。
“为何?”
“叱干的意图是拿下整个中原,而邺城是永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不会一开始便把赌注押在这里。”
江辰皓闻言微微点头。
“皇上会相信我们吗?”江辰皓不安道。
李唯希拿起笔,“但愿吧。”
夜半,叶乾偷偷溜进后山。刚走到竹屋,他便被一股酒香绊住了脚步。
他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坐在屋顶上喝酒的人。
“喂——你爬那么高喝酒不累吗?”
“你仰着头和我说话……不累吗?”
叶乾耸了耸肩,飞身至周歆禾身旁坐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还没走,就过来碰碰运气,没准能见到你呢!”
“见我?就不怕我再对你动手?”
“你少来!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一个人呆在前山也太无趣了。”
“能陪你聊天的人有的是,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叶乾故作深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