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裴之才盯着李唯希,“李小姐,若是她真的遇上了无解之毒,凭她的本事,也应当早就脱身了。”
裴之才犀利的眼神成为了打破她内心防线的最后一道利刃。尽管坚信她一定不会有事,可心中的焦灼和担忧却愈加强烈。
见李唯希迟迟不开口,两人似乎都猜到了什么。
“李小姐,回答我。”裴之才满脸严肃,眼神中甚至透着几分杀意。
半晌,她才娓娓道来。
“裴之公子,真的很抱歉,我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若想为她报仇,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李唯希无颜低下了头。
知道了真相的裴之才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尽管理智告诉他,这并不是李唯希的错。
“想不到她竟会甘愿替你们试毒......”
“这没有什么想不到的,要是她置之不顾我才会真的想不到。”裴之才打断宋颜诃的感慨,“虽然我心里清楚这不该怪你,但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怕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对你下手。”
“我明白,就连我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裴之公子,倘若真的是那个结果,我自会把这条命赔给她,但我想恳求你......能不能在一切结束之后?”
李唯希的话语出奇的平静,这已是她思考了好几个日夜的答案。
“机关雀我会借给你,但不是现在。事已至此,我只能恳请一个人出堂前往药王山谷,或许她还有办法。”
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李唯希的脑海中。
“罗前辈!对啊,她精通毒药,医术高超,一定能帮到歆禾!”李唯希顿时激动起来。
“可她已许久不曾出堂,我并没有把握能请动她。”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能有什么用?还是好好留在邺城准备大战吧。”裴之才站起身,“放心,无论成功与否,我一定尽快回来。”
“有劳了。”
“她真是个奇人啊!”
裴之才离去后,宋颜诃不禁赞叹。
“可我宁愿她自私一点。身中剧毒内力溃散,还不忘召唤将狄来助我们......”李唯希喃喃道。
“听你的描绘,这绝非一般的武功。我宋颜诃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她倒是真的令我心生敬佩……”
“驾——”
窗外一匹烈马飞驰而过,马上之人一身盔甲,似是军中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赶往李府。
李府前厅,李雷正在与来人商议。
“今日早朝,刘烨将军收到急报,叱干大军已攻破济城、幻月城以及百越城,现如今正一路向西,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洛虎城。圣上派末将前来告知李家主,望四大家族不顾一切代价也定要守住邺城!”
“徐副将辛苦了,还请回去转告陛下,臣谨遵旨意,定会拼尽全力守护邺城!”
徐峥行礼道:
“一切便拜托李家主了。”
“徐副将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只不过如今叱干已行进洛虎,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到达邺城。如刘烨将军所言,此次叱干大军足足准备了十年,兵力更是不容小觑。实不相瞒,自上次闯歆歃堂后,城内的影卫已经不足八百,不知可否请陛下调派一些御林军前来支援?”
“李家主的诉求我会转达。时间紧迫,我便告辞了。”
“徐副将慢走。”李雷起身送别。
待他回到前厅,李唯希和宋颜诃连忙迎了上去,李瑾秀也从门口走进来。
“我猜到叱干定会势如破竹,但没想到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
“兄长,你没将内力一事告诉徐副将吗?”
李雷摇了摇头,“百越已失,若此刻让陛下知道邺城的两位家主内力尽失,朝野上下怕是会震动。唯希,你和宋公子前去找裴之才,他可有什么办法?”
“裴之公子说这种武功叫作隐封诀,的确可以永久尘封一个人的内力。只是要破此诀,他只知道有两个人能够做到。”
“一个是鬼面堂主,另一个则是天煞。”宋颜诃说道,“而且奇怪的是,他多次强调鬼面堂主绝不会帮我们这个忙。”
“如今鬼面堂主的两位弟子都已向我们伸出了援手,可他为何都不曾现身?”李瑾秀一脸不解。
“若我们能得到歆歃堂的支持,胜算会大不少。既迟迟等不到天煞归来,看来我只能试试让裴之才替我约见他了。”
“家主。”一守卫走进前厅,“有人来访。”
“何人?”
“他说他是南厥太子。”
“什么!”李雷不禁惊呼。
“只他一人吗?”
“身边还跟着一位姑娘。”
“阿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出叱干时有一位姑娘帮我们打开了城门?我依稀听到她说了声太子殿下。”
李雷微微颔首。
“请他们进来。”
孟子琛带着阿颜走进前厅,一眼便看到了李瑾秀身旁的宋颜诃。
“李家主,久仰。”
“不知南厥太子大驾,失敬。”李雷行礼道,“请坐。”
“李家主不必多礼,在南厥我是太子,在邺城我不过是一个朋友的故人,本应早该到访,却听闻李家主误入叱干,这才拖到了今日。”
“说来惭愧,那日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否则我们不会那么顺利回城。”
“李家主客气了,眼下还是称呼我为孟公子更为妥当。”
“好。唯希,去给孟公子和这位姑娘沏一壶好茶。”
“茶就不必了,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请讲。”
孟子琛瞥一眼李唯希,笑道:
“我与令千金也算旧识,还有与这位宋公子也是有缘,不曾想今日竟会在这里遇见。”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孟公子。”宋颜诃寒暄道。
“既都是故人,我也就直说了。前山一行,你们或许都认为我南厥欲与叱干结盟,一同入侵中原。可事实并非如此,其中缘由我也不想多说。我知道诸位在此刻见到我,总会认为我是不怀好意,但我事先声明,我来此是为了一个人,而不是这座城。”
李雷微微一笑,“那这个人对孟公子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
孟子琛看着李雷,“不只是我,这个人对在座的各位来说都十分重要。毕竟如果没有她,李家主和令千金也不会活着走出叱干。”
“天煞……”宋颜诃这才意识到孟子琛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李雷似乎松了一口气。
“的确,她于我们李家,于四大家族,甚至于邺城都有大恩,待她回来,我李雷定结草衔环。”
“她若是图恩情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甘愿站在她的身后,不过李家主这句话倒是应该当面跟她说。”
李雷不禁汗颜,一旁的李瑾秀也惭愧不已。
“话我已言明,总之,邺城之战我会以个人名义加入,此举不关乎南厥,只是因为那一段情义。当然,李家主也别妄想让我父王调兵支援,我能提供的兵力只有我自己和阿颜。”
“那是自然,孟公子愿鼎力相助,李某已经感激不尽。”李雷站起身弯腰行礼道,“李某代表邺城,谢过孟公子和阿颜姑娘。”
孟子琛连忙扶住李雷,“我的暂居之所就在临仙阁对面的客栈,若有需要随时来找。告辞。”
说罢,孟子琛走向李唯希。
“李小姐,关于她的去向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不知可否方便?”
李唯希点头道:“孟公子请。”
孟子琛离去后,李瑾秀不禁感慨:
“原来我竟一直都看错了她。”
“一个人的出身不应该是原罪,是我们过于狭隘了。瑾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明白,我这就去通知三位兄长。”
黄昏时分,裴之才冲进鬼面的房间。
他悠然自若地坐在桌前,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出。
“罗熙去哪了?”
裴之才来到湖畔竹屋,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药材皆已收好,就连衣物也都不见。
“你以为只有你在意她为何迟迟不归吗?”
听到此话的裴之才顿时浇灭了心中的怒气。
“你让她去了药王山谷?”
“昨夜我看见了将狄。心剑一瞬,果然非同一般。她既牵挂至此,迟迟不归定是出了什么事。”
裴之才叹气道:“的确出事了,她......”
“你与李唯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鬼面抬手打断裴之才,“在此之前罗熙已经前往药王山谷,想来明日此时也该到了。”
“你既然都去了邺城,为何不现身?”
“你很希望我出现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现身的那一刻,就是四大家主的死期。”
鬼面的语气格外平静,可这一刻他却等了二十多年。
“你想让他们死,却为何没有阻止我?”
“因为我想让他们死得更加绝望。待叱干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要他们亲眼看着大军踏入邺城,然后抱憾终身。这样的结局才不枉我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
裴之才发出一声轻笑,“可到了那时,她一定会回来。我阻止不了你,但是她可以。”
“她一定会回来吗?我看未必。”鬼面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裴之才终于明白了他让罗熙去药王山谷的真正目的。
“她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罗熙也做不到。”
“倘若......她有心无力呢?”
“你想做什么?”裴之才猛然上前,“你别乱来!”
“我自是不会伤害她,只不过想让她在那里多呆一段时间罢了。”
“你这样做和伤害她有什么区别?”
“那你说我能如何?”鬼面撑桌站起,两眼紧盯裴之才,“灭族之仇岂能说放就放?你想让我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吗?”
裴之才愣了一下,逐步往后退去。
“七年前你助我和她逃脱老堂主的魔爪,我曾答应你会倾尽一生来报答这份恩情,可我现在突然发现这一切本就是个错误。当时我尚年轻,你告诉我不要深陷仇恨的泥潭,今日我便将这句话还给你。你的复仇之心竟已疯狂到要以整座城为代价,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再助你了。”
裴之才说完愤愤离去,鬼面怔在原地,片刻后仰头叹息。
“果然......杀手有了自由,就有了思想。老堂主啊老堂主,这句话倒是被你说对了。”
此刻的裴之才不敢有一刻停歇,连忙赶回邺城。
他要趁罗熙到达山谷前将消息传给她。
“周歆禾,那只机关雀又来了!”
天微微亮,叶乾匆匆敲响了她的房门。
周歆禾披上外袍来到屋外,如上次一般取下机关雀。
叶乾见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
周歆禾转身走进房间,叶乾也跟了进去。
“看你恢复得如此之好,我很开心。果然还是师父厉害!这天下就没有我师父解不了的毒……”
“臭小子!又在背后拍我马屁呢!”药王闾丘邑的声音传来。
叶乾闻言立马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哪有啊师父,您听错了。”
“哼!”
闾丘邑一甩袖,走到周歆禾身旁。
“余毒的清除还需要一些时日,这段时间你须禁用内力。”
“多谢前辈。若非前辈及时赶到,我怕是真的过不了这一关。”
“对啊师父!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为何会突然回来?难不成你还能未卜先知?还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
“你这小子!但凡把耍嘴皮子的功夫放在医术上,早就超过你那两个师兄了!”
“我这不是好奇嘛……”
“其实我也很好奇,前辈这次回来真的只是巧合吗?”
闾丘邑捋了捋胡须,坐到竹椅上。
“不能算巧合。那夜我云游到邺城附近,本无归意,却偶然看到空中飞过一柄长剑,剑气之盛着实令人骇然。而它飞去的方向,恰恰是药王山谷。我就猜测恐怕是有人来砸山,慌乱之余便赶了回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
“师父,有我和师兄们守着,怎么会让人来砸山呢?不过也幸亏您回来了,要不然我和师兄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几日相处下来,我看你的医术不及周小姐太多!就你这副样子,以后出门别说是我闾丘邑的徒弟!”
“师父!您怎么能……等等!您同意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