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冯宜家想多了。
冯有才把张秀吓出十几里地,飘回来后就歉疚的对她道:“爹错了,当初不该瞧着你娘好看娶她。
你爷奶说得没错,结婚过日子不能只看脸还得看品性。
当年我要是听他们的话,娶个村里的老实姑娘,说不定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冯宜家疑惑的眨了眨眼,问:“咋了?怎么突然这样说?”
冯有才心情复杂的悠悠道:“他们赶着马爬犁出村,我在后面时远时近的跟着,结果你娘为了跑得快些,先后把那两个孩子都推下了爬犁。
还不许那男人停下拉人。”
冯宜家:········。
行吧,她娘这操作好像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会抛弃她,那么抛弃那两孩子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此时那两弟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冯宜家同情他们两秒,然后纠正父亲的想法:“爹,要是你娶了别人,生出来的女儿就不是我了。”
冯有才想想也是,一时心情更复杂了些。
现在想到前妻就跟想到那老道一个样,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怨恨?
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些,转头拉着孟盛搞事去了。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十多年,眼下有了法子,他是再也不想等了。
一人一鬼嘀咕半天,眼见天快黑了,就前后出了门往冯家老宅去。
冯宜家洗完肉继续煮肉。
熏得半干的腊肉,洗净切成能放进锅里的大小,用大火煮开小火慢炖。
等肥肉变得透明,紧实的瘦肉变软就可以捞出来放着。
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切片,或蒸、或炒,几分钟就可以上桌,方便又美味。
灶上,大块的肉在沸腾的汤里轻颤,升腾起的热气熏得整个厨房暖意融融,香飘四溢。
冯宜家坐在灶前,烤着火,闻着肉香,听着外面能穿透半个村子的凄厉嚎叫,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甜。
其实在她这儿,叔伯婶婶的欺凌,兄弟姐妹的打骂,都因时隔太久在记忆里褪了色。
就像刻在树干上的印记,浅些的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模糊不清,只有太深的才会形成伤疤愈长愈狰狞可怖。
而她早不怎么在意的委屈欺辱,有人一直惦记着并且为她出头。
冯宜家只觉得整颗心都跟锅里的肉汤一样,骨碌碌冒着泡。
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冯家老宅的人此时心里就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谁说的人死如灯灭,世上没有鬼?
他娘的,早知道死鬼冯老二一直在暗中看着他女儿,他们绝对不会把他那宝贝疙瘩往死里欺负。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个个看着空中飘荡的鬼影,吓得肝胆俱裂,凄厉的惨叫求饶声在整个村子上空回荡。
这回动静再大,都没人上前瞧热闹了。
有鬼,真的有鬼!
村民们只要想到这,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刮过村子的寒风像鬼哭,老树上偶尔的乌叫像招魂,屋外随风飘荡的树影更是像厉鬼张牙舞爪一般,·······
脑补得个个身体瑟瑟发抖,眼睛紧张的盯着四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生怕哪个死鬼突然冒出来找他们算账。
孟盛悄悄翻墙进院,把特制的水倒进冯家老宅两家人烧热水的锅里。
冬日里村人不常洗澡,但脸、手是常洗的。
确保冯家老宅的人都用了他加料的水后,就翻墙回来跟媳妇儿卖乖讨赏去。
剩下的则由着岳父自由发挥。
吓谁、吓到什么程度,他都不管。
爹娘再迟这两天也该回家过年了,后面好些天都不能尽情折腾,今晚必须得抓紧时间吃饱了才行。
冯家老宅的人尖叫了半夜,冯宜家被煎鱼一般翻来覆去,也哼唧了半个晚上,晕死过去前,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报仇不是自己要求的,咋的就得她以身相报了?
这天夜里,孟家院子在黑暗中一片春意盎然,其他很多人家则几乎灯火通明的睁眼熬了一整晚。
隔天太阳升起时出门,除了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村民们就没几个脸上没顶着黑眼圈,个个一副疲惫不已的模样。
隔壁陈家两半大小子人菜胆大的上门,欲言又止,鬼鬼祟祟的问冯宜家和孟盛:“盛二哥,宜家姐,昨儿你们见过你爹(岳父)没?”
两口子俱都摇头否认:“没有!”
完了还一脸认真一本正经的劝人:“世上哪有鬼?
破除封建迷信的口号才喊过没两年,这话你们可别乱说,小心传播封建迷信被公安抓去游街!”
一席话,让两小子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子直接成了浆糊。
回去时又疑惑起世上到底是有鬼,还是没鬼?
冯有才闹这一场,影响有点大。
除了让政府干部们十几年宣传打击封建迷信的活动差点做了无用功,让老冯家的人差点吓疯之外,其他都算是好的方面。
村里不仅偷鸡摸狗,打架、吵架的人少了,连各种婆媳家庭关系都开始和睦起来。
毕竟暗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再要随意胡来,死了可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当然最重要的是,谁都不是天生地养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真惹得哪个死鬼现身出来找他们算账,不得像老冯家似的,要去他们半条命。
因此,陈红杏一行人回村时就感受到了村里难得的宁静祥和,路过的人家都没了素日里鸡飞狗跳,只有热情和气的轻声笑语。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过年的原因,等到了家听说这两天发生的事后,个个都张大了嘴木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