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付因陀罗,温娇不可谓不用心思。
这心思包括但不限于摇人,结果意外摇到了悟空这个大闹天宫专业户;向干婆仙人搜集情报,结果不光摸清了因陀罗的能力还搞到了善见城的地图;做好作战分工,由悟空突袭故意闹出大动静,好牵制住天人的主力,而她则变作沙恭达罗的模样、扮成天女潜入殊胜殿,与因陀罗来场正义的单挑。
但她显然有部分失算。因为因陀罗显然对沙恭达罗这个人从名到容貌都毫无印象。
听到温娇的发问后,因陀罗第一反应便是:沙恭达罗?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难道是我从前抛弃了的哪个女人?
因陀罗平生左拥右抱无数,哪里能挨个记住姓名。被这么一问,顿时茫然了。
温娇见他神色懵然,便知道了答案:“看来,天帝陛下还真是祸害完人就丢开手,连被祸害的人后来落得何等下场,都不屑于知道呐。”
随着她悠悠的语调,她的身形缓缓变幻,由娇艳惑人的天女变作了一位容颜白皙清丽的异邦女子。她的衣着打扮与西牛贺州的女子皆不相同,特别是那身九色交光、翠色为底的裙衫,更是煌煌耀目。
在这变化间,她握剑的手依旧稳如沉默的高山,语气透着遗憾:“我刚才的容貌,便是沙恭达罗的样子。变化成她的模样,本是想试探一下,看陛下是否对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有所遗憾。看来我对陛下的记性过于奢求了。你曾经送了一位天女给众友仙人的事,也是不记得了?”
这因陀罗如何不记得?他呆了一下,讷讷道:“我记得……我记得我明明送了两个?前一个成功了一半就被赶走,众友仙人有了戒心,后一个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灭掉了。”
话音方落,他感觉到温娇的眼神霎时转冷,可她持剑的手依旧很稳:“众友仙人与天女美那迦有一个女儿,母女被赶走之后,女婴被美那迦遗弃在了森林里。造化垂怜,一群沙恭鸟用翅膀保护她免遭野兽的吞噬,后来被另一个仙人捡了回去,取名沙恭达罗。
“众友仙人与美那迦本不应有此劫,所以怪不得他们,如果有一人必须为沙恭达罗飘零的身世负责,那只有你。我今日本是为此而来——可如今你却告诉我,此后你还恬不知耻的往里又添了一条人命?”
她咬牙而笑:“你可真是……该死。”
“死”字方吐出,蛇剑的力道陡然增加,堪堪就要划破他的喉管。
多年锤炼的战士的本能终于唤醒了因陀罗僵硬的肢体,他头颅猛然后仰,同时金刚杵在手,架在了脖颈之前。
“铮!”
金铁交击之声久久的回荡于大殿之中。因陀罗黑发飞舞,怒目圆睁,一团电浆在他的金刚杵上不断的膨胀。
“久闻因陀罗也是玩电的高手,你我正好切磋一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清一下场为好。”温娇说着,一手持剑,另一手解开了定身法。大殿内先前被定住的天女、侍女与守卫们顿时抱头乱窜乱逃,不一时殿中只剩下了对峙的两人。
因陀罗的那团电浆也在同一时间甩向了温娇。温娇手腕翻转,将蛇剑横于面前,健身上的巨蟒头颅扭转,直面那团逼近的电浆。陡然巨口一张,以一种开度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夸张方式,生生将电浆吞入腹中。
下一刻,巨蟒的鳞片光芒暴涨,身躯也暴涨了一倍,头颅之上隐隐有角露出。
龙蛇二剑,龙为云龙,蛇为电蛇,二者皆需要温娇专门去搜集云电之力喂养。因陀罗所操纵的雷电并非凡雷,乃是他的保命绝招,以雷电之力的精华轰杀对手,天地之间还有神人妖仙能敌。得了这口大补药,电蛇竟隐隐有当场进阶之势。
自己最擅长的绝招非但没有起效,反而帮助对手的法宝进阶了?
因陀罗神情惨淡,眼见着那电蟒大口一张朝他吞来,心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不知不觉又散了大半。他青年之时之所以能打遍天下冠名战神,靠的就是无匹的巨力与这破魔诛邪的雷霆之力。可如今力气已随着多年来的酒色无度而衰竭,绝招又碰上了同行的行家,被克得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今天是他殒命之日?
心念连番变幻之际,他与温娇已然交手数千招。雷霆之力他是不敢再用了,生怕又帮温娇滋养出个什么恐怖的玩样儿出来。而单纯以力气论,是他占了上风,但温娇法宝极多,手段伶俐,每每被他膂力压制之时,就会祭出一面镜子。那镜光幽幽,含着一丝难以言传的死气。
如果是年轻时的因陀罗,他会选择直撄其锋,而如今心气衰减的因陀罗,看到任何与死亡挂钩的东西,只会本能的远远退避。
尽管,他是不死之身。
殊胜殿有数千里之广,他每一退都能退出百里之远。于是最终他退无可退,被温娇一剑逼倒,踩到了脚下。
宝石如星的王冠滚落在地,他没有功夫去捡,只是双手合十,哀求道:“不要杀我,女仙不是要甘露吗?我愿意交出所有甘露。王位我也可以让给你……”
“甘露?那不过是一个借口。王位?更是笑话。”温娇笑得讥诮极了,“你居然到现在还觉得,我们是为了甘露和你屁股下的那把椅子来的?”
因陀罗一滞。脑中飞快的将今日之事过了一遍,不可思议道:“你还真是为了沙恭达罗?”
和帮手大动干戈杀上善见城,与整个天人众为敌,帮手嘴里还嚷嚷着要甘露,结果实际上你俩根本不图权力,不图长生神药,只是为了给一个仙人和卑贱的天女的私生女讨说法?
这怎么可能!
温娇道:“生命,公义,怎就不能比权位和寿命贵重?因陀罗,你如果参不破这个道理,那你的天帝之位将如火炭上的冰雪,任你费尽心机,也永远无法稳固。”
她深深吸气,“她叫什么名字?”
“谁?”因陀罗瞪大眼睛。
“那个在美那迦之后,第二个因为你的贪婪和愚蠢送命的天女!”温娇清喝道,蛇剑再出,钉穿了因陀罗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