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四月初一,陕西省汉中府略阳县铜钱坝
华阳学院出事了。
大门外,密密麻麻聚集着很多人,有的是学院的学生,也有不少是路过的行人。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人群中间,二三十人席地而坐,他们虽然穿的还是学院统一发放的蓝布长衫,但每个人头上却很突兀地系了一根白布条,让场中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只听围观的一人向着场中道:
“秦夫子,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堵住学院大门,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又将咱们华阳学院的声誉置于何地?“
那位秦夫子却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他抚着自己稀疏的长须,满脸的愤愤之色:
“唉!
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我等入学华阳书院,也有一两年了,
集团能有今日之局面,要说我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岂能如此不明不白就革去我等学籍,继而扫地出门?
我等计议已定,
从今日起,就在此地静坐绝食,
必以诚心换得山长大人收回成命。“
秦夫子的一番话,立刻得到静坐队伍中不少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绝不能无故革除我等学籍!”
“一定要说服山长大人!”
听了这些话,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还是一头雾水,有人则是摇头叹气,还有人低头陷入了沉思。
华阳集团办公大楼会议室
蓝采和抱着一盆豆角炒肉盖浇饭,正在面无表情地进食。
豆角是新鲜菜,小青说是她亲手种的,今年收获的第一茬,只有几十根,特地炒了肉,孝敬大哥尝尝鲜。
小青嫁了孟四,便也随孟四叫蓝采和大哥。
特务头子张京生危襟正坐,正在报告现场情况:
“闹事的一共二十五人,都是华阳学院这一批被判定不合格的学生。
领头的叫做秦夫子,四十二岁,秀才功名。
他们要求杨山长收回成命,恢复他们的学籍,
否则,就要从今天开始,持续静坐绝食。“
与会的人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沉默不语,诺大的会议室里,就只能听到蓝采和咀嚼四季豆的咯吱声。
蓝采和心中气恼之极,鲜美的盖浇饭,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
不过这事倒也怪不得别人,全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自从去年得了一双儿女之后,他的心态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前后判若两人。
特别是从川北回来以后,思想更是激进,几近疯狂。
他不但提出了匪夷所思的五百万两银子的年度销售目标,还要求华阳学院快速扩招学生,必须尽快达到一千人的规模。
并且对于生源质量和办学方向提出了具体要求。
按照蓝采和的思路,凡华阳学院的学生,会有几个出路,一是跟着他研究机械和化工,以后做工程师或者科研人员,二是跟着杨慎,学习民事政务,以后做行政管理,三是跟着肖老三学农,以后做农技员,四是跟着李牧,以后做工程设计人员,五是跟着王启年,以后做商业管理,六是像叶凌风一样投笔从戎,跟着李云龙行军打仗,七是留在教育部门,充任各级学校的代课教师。
以上种种,归纳起来的中心思想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华阳学院的所有学生,必须是可以为我所用的人才。
现在堵在学院门口静坐绝食的二十五人,便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多次双向选择之后,干啥啥不行,最终被淘汰的一批人。
蓝采和把四季豆推到一边,用手背擦了下嘴,问道:
“咋处理啊这事?都说说。”
小橘子悄悄摸到蓝采和背后,取出一根烟,戳进蓝采和嘴里,然后啪嗒一声打着火机,帮蓝采和点上,又伸手拽过一个大型四方玻璃烟灰缸,端正摆在总裁手边。
见无人说话,杨锦麟直了直身子,长叹一声:
“唉!
我看还是都留下算了,
拢共也没有几个人,
养着也费不了多少粮食。“
自从杨锦麟宣布对这些人做退学处理的决定以后,就捅了马蜂窝。
他们整天围着杨锦麟,要求收回成命,弄得杨山长不胜其烦,焦头烂额,实在是有些怕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杨锦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儿子打断了。
平日里杨慎说话办事都很温和,最是谦谦君子,没想到今日却这么冲动:
“若是此次放过他们,那以后学院的事情只会更难办。
咱们华阳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
作为山长,
您说出的话必须是一言九鼎,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杨锦麟想想也是,此事事关自己的权威,确实不好出尔反尔。
杨慎又道:
“再说,这些人基本学不进去数理化,
他们留在学院里,只是为了贪图免费吃住和生活补贴,
还不时说一些诋毁科技道的怪话。
若是留下他们,除了败坏咱们华阳学院的学风,别无好处。“
白亮亮突然道:
“能不能找一个偏僻村子,把这些人都迁过去,
集团照常供应吃喝,由得他们在那里逍遥地研究经史子集?“
白素素撇嘴道:
“切!
他们要是这么听话,就不会去堵校门了。
你觉得自己是好心,人家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时候的小橘子,又出现在会议桌顶头,一边饶有兴趣地玩弄一根缠绕在她胳膊上的皮鞭,一边插嘴道:
“哪有那么麻烦?
一群坏分子而已!
咱就是让他们吃得太饱了!
我看只要饿上三天,再抽一顿鞭子,
绝对乖乖走人。“
蓝采和摆摆手,不许她发言。
白素素笑道:
“小局长说的,话糙理不糙。
像这个领头闹事的秦夫子,原本就只是个衣食无着的穷秀才,
进了书院以后,吃住都不用他自己花钱,每月还得五两银子的补贴,
这样的好日子,我看他轻易不肯离开 。“
白素素白亮亮姐弟俩一直跟在蓝采和身边,学习刻苦,动手能力强,遇事颇有主见,很得蓝采和器重。
有传言说,白素素是蓝采和正妻的有力争夺者。
对于这种群体性事件,蓝采和自然是没有处理过,但他来自后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小窍门。
他招呼没头苍蝇般四处转圈的杨慎坐下来,然后用故作高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口吻道:
“这种事嘛,是第一次发生,
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还会有,
咱们也不必过于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他让杨慎杨锐和白素素白亮亮组成工作组,张京生全力配合,交代道:
“但凡这种事,必须分化瓦解,分而治之。
他们虽然有二十五人,但其实每个人的情况和想法都是不同的。
你们要把这些人分开来谈话,背靠背谈条件,
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劝说他们立刻离开学院,
所以,只要他们开口,一切都可以答应,
遣散费可以多付一点,
额外的奖励可以更多一点,
只要谈定一个,就立刻专车连夜送走一个。
总之,咱们要特事特办,问题不过夜,
确保明天学院门口风平浪静,没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