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蔚然每发出一声惨叫,贺济源的心就被狠狠刺痛一下,如同刀割般难受。
打在儿身,痛在父心。
眼看着儿子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贺济源实在无法忍受,大声阻止道:“别打了,我说,我都说。”
燕回抬手,板子即刻停止。
“贺侍郎请讲。”
贺济源艰难地抬头,他不敢牵扯晏家之事,可又不忍看着儿子死在眼前,只能拖一人下水。
“户部并未拨给杭州府五十万两赈灾银,我实际收到的仅有十万两。”
徐闻当即站起反驳道:“贺济源,休要胡言!
燕回将徐闻按回座椅,安抚道:“徐尚书莫要激动,这其中尚有疑点,待我问明之后,您再辩驳也不迟。”
“贺侍郎,户部拨给你的赈灾银子与实际不符,你当年为何不检举?”
燕回难缠至极,他只得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虚报灾户数量被徐尚书发现,承诺若他对冒领赈灾款物之事不揭发上报,我便将多领的赈灾款物分给他,结果他却直接劫走了大半。”
徐闻急切争辩:“一派胡言,本官何时截留过赈灾银款,分明是你中饱私囊!”
贺济源既已开口,只能豁出去,说道:“燕都史,我有人证!”
燕回微笑着问:“详细说来。”
贺济源看了眼只剩半口气的儿子,提出条件:“若我检举有功,燕都史可否保我贺家平安?”
燕回给予肯定答复:“陛下已有明示,检举有功者可酌情减刑,你如实说来,我定当禀明圣上,护你与证人周全。”
随后,他又吩咐道:“来人,将贺公子带下去疗伤。”
见昏昏沉沉的贺蔚然被抬下去,贺济源才继续说道:“运送赈灾银的箱子每箱可装千两白银,十箱为万两。押送来时,仅前面五车装有银子,后面皆为空车。银两送达后,我担心被人发现,便找来同知以及几名心腹在我外室府中拆箱。然而奇怪的是,这批赈灾银并非是五十两一铤的帑银,而是刻着松江府的银子。我自留三万两,给了同知和外室各五千两,其余银子均熔成碎银,以便后用。现今,我家中和外室家中仍留有松江府的银子,皆可查证。”
徐闻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昔年李相命他动用五十万两库银构陷宴国舅。他唯恐激起民愤,便指使贺济源虚报灾户数目,又为其增添各类名目的救助银款,费尽心机才多拨十万两银子给杭州府应急。孰料下头的人图省事,直接将松江府上交的税银拨给了贺济源,酿成此大错。
贺济源的检举有理有据,超出了燕回的预期,他含笑转身问道:“徐尚书,为何贺侍郎收到的是十万两白银,松江府的税银又是如何分流到了杭州府,您可有说辞?”
徐闻虽曾设想过各种变故,但松江府的银两着实超出他的意料,只得硬着头皮说:“老臣年事已高,如此久远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如何记得!”
燕回拂袖而起,凛然说道:“既然徐尚书记不得,那就请到狱中慢慢回想吧!”
徐闻“噌”地站直身子,怒不可遏地说:“我乃朝廷大员,你岂能擅自拘捕!”
燕回从袖中取出刻着“皇帝圣旨、合当差发、不信者斩”的金牌信符,说道:“此乃陛下的信物,见牌如见君,下官自然有权如此!”
徐闻彻底脱了力,瘫坐在座椅上。
外面百姓纷纷叫好:“贪官务必要严惩,罢其官职,没收财产,发配边疆!”“凌迟处死!”“诛他九族!”
在百姓的怒斥声中,徐闻被押解出衙门。
燕回面带笑意地向百姓们拱手作揖:“贪墨赈灾银案陛下定会彻查到底,必还百姓一个公道。”
百姓们纷纷向他行礼致谢,这年头如此敢作敢为的官员实不多见,他们这些年的冤屈总算能得以昭雪。
徐凤年亦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带着凤阳府的官员们离开府衙。
他甫一进门便瞧见了屏风,心知后面有人,于是便不在此多做停留,好让燕回行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