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棋艺,比我想象中的好。”
“那是自然,别的不说,这棋艺,你赢不了我的。”容妤将这一枚棋子捻在手中,端详了许久,“我五岁便开始学棋,琴棋书画我都学,师傅说我天分极好,学什么都很快,可所有人都错了,看似的天分高,实则我在背地里却付出了百般努力,我最开始,是最厌恶棋的,因为我觉得,我就如这棋盘上的棋子一般,被执棋者狠狠捏在手里,但忽然,我想开了,要想不成为棋子,那么就得成为执棋者,掌握棋子。”
容妤将韩允默原本下的棋子收回,到了有所转机之时,他们换了棋子,她一步步教韩允默,“你原本有机会赢,我不知你是否是有想到,来,换一换?”
韩允默点点头,他的确是有放水的成分在,毕竟是自个的心上人,这不得放点水,要是把人给逼急了,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下棋之事,接连生了好几日的闷气。
“爷!不下,不下了!下了这么多次,你一次都没让我赢,我不理你了!”瑕月鼓起腮帮子,韩允默分明知道她不会下棋,还硬要拉着她下棋,莫非是想要看到自己难堪的模样?
“这只是下棋……”
还没说完,瑕月瞪了他两眼,随即便离开墨轩居,生了闷气。
“从前的你,不是要让我让着你一点?”
容妤似乎也想起了过去之事,会心一笑,“是啊,不曾想你还有甘愿认输的时候。”
这人也是够坏的,当初一点都不肯让步,现在为何又肯认输了?
“因为是你,所以我甘愿输。”
韩允默站起来,吻了吻容妤的唇,她很是受用,闭着眼享受又睁开眼,“韩许之,三年不见,越发精进许多,甜言蜜语说的不错,我很满意。”
容妤起身,搂着韩允默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怀中。
这棋下的倒是没有什么意思,人可比棋有意思多了。
“那你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紧,还有啊,下次让棋,不许你让得那么明显,我胜之不武。”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只是妤儿,别再想过去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了好吗?”韩允默将人埋入自己怀中,容妤如今尚能将这些事都给说出口,看似释怀,但他心知,痛苦永远都是痛苦,只能淡化,但心中的那道疤,永远无法愈合。
容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靠在韩允默的怀中,在她心中,韩允默受到的苦不比她少。
“韩许之,你怨我吗,当初抛下你?”
“傻丫头,我虽不知你是如何救得我,也不知你到底受了多少苦,但只要你心中有我,便足矣了。不过妤儿,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不会了,不会了~”
当初离开韩允默只是权宜之计,她不想让留兰的人知道韩允默的存在,不然韩允默恐怕会成为她的弱点,会招致杀身之祸。
韩晔一走进来,就看见两人搂搂抱抱的姿态,嘟哝起小嘴,“爹,娘,青天白日的,羞!”
韩允默一记冷眼扫过,容妤却从韩允默怀中坐了起来,对着韩晔招招手。
“晔儿,过来。”
韩晔尽管说着酸酸的话语,但还是朝着他们走过来。
“晔儿,可有小字?”
“没有。”
“要等弱冠才取,这是韩家的规矩。”韩允默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儿子要捣鼓怎么了,只是宠溺地摇摇头,任由他去了。
容妤自然也是看穿韩晔的心思,装作质问的模样:“那我怎么听说你幼年早早地就有了字?”
“他们说娘身份低微……”韩允默还未说话,韩晔一脸委屈,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娘,现在娘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从来不关心他,只在乎爹爹!
容妤从韩允默怀中起身,将揉揉韩晔的头,“晔儿受委屈了。”
“晔儿不委屈。”
“说谎,让娘抱抱。”
韩晔听到这话,双眼放光,容妤蹲下身,韩晔抱着容妤,闻着她身上好闻且安心的味道。
“我的晔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好了韩晔,不许装委屈,这字是我想让你来取。”
果然,这话一出,韩晔哼了一声,又被发现了,难道让他装一下都不可以吗?
“那娘决定好晔儿要叫什么了吗?”
“与日同辉,夺目耀眼,那便唤你璟之,我希望你前路坦荡、光明璀璨,为人肆意快活、无忧无虑。”
“谢娘。”
韩晔似乎高兴坏了,娘原来一直记挂着他。
“璟之,你先下去,我与你爹要出门一趟,回来给你带糕点。”
“嗯嗯,我要吃桂花糕和糖炒板栗。”
“韩晔!你不能吃甜食。”
“人家就是要吃嘛~娘~我就吃一小口,一小口好吗?”
“好。”
韩晔在容妤脸上落下一吻,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出门的时候得意洋洋,见人就要说自己现在有字了,是他娘娶的。
“为何选了璟字?”
“我容妤的儿子,理当前途光明、大富大贵。”
“美玉尚需雕琢,妤儿,你对他似乎寄予厚望?”
“寄予厚望是一方面,愿不愿意是他的事,我不会强迫他的。韩许之,我不愿让你留在韩家。”容妤握住韩允默的双手,他惨然一笑,看来容妤方才是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他们都是可怜人,所以更能体会到对方那份痛苦与挣扎。
“爱也是爱的,但压迫、折磨也是真的,妤儿,或许我终其一生都离不开这为我量身打造的牢笼了。我不想连我的儿子,也一同被困在这里,若是可以……”
容妤捂住韩允默的双唇,眼中满是固执:“我不会,你与晔儿,我都会保全,一定。我永远不会舍弃你的,你死心吧。”
如此霸道的话,让韩允默安了心,即使他不知道容妤的身份,也无妨,他会为他们铺好路的。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不过都是为了一件事,殊途同归!
“方才你说要出门,为的是何事?”
“容妗失踪,容妗是大梁的郡主,作为联姻的对象,你说谁不想让大梁与留兰同盟?”
“你的意思是,丹兰有所行动了?”
“当初我急切回去,未必没有丹兰的手笔。不过也算是旧地重游,当初我便是在北城生下孩子,让丹阳带回去的。”
“你何时与她有交情了?”
当初若不是韩丹阳打醒了韩允默,恐怕已无今日的他了。
“她与你,一个是千娇万宠的长女,另外一个是父不疼母不爱的次子。你是因我才成为这样,若我当初没有来到韩家,你也不会因我而遭受怨怼。”容妤重重叹了口气,她幼年化名朝乐,流落在大梁,也是在大梁受了不少的白眼,但她最愧疚的还是韩允默了。
“我不怪你,即是没有你,他们也不会喜欢我的,毕竟我并不符合他们对儿子的幻想。在他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互相牵制对方的筹码罢了。在父亲眼里,我这张像极了祖父的脸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他,祖父至死都在怨恨他,母亲也因我当初之事,对我也不似从前那般好了。”
韩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都有着自己的遗憾,韩老夫人中年丧子、老年丧父,如今仍旧不肯放权,让大房与二房心生不满。
大房夫妻不和,两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双方不厌其烦,房中小辈也没几个剩下能成事的;二房子嗣稀少,即使出了皇妃,但名不正言不顺,成为皇帝是难上加难!
容妤拍了拍韩允默的肩膀,示意这些都过去了,有自己陪着他就够了。
“不过,我倒是对你成为瑕月的事有几分疑惑,瑕月早早就入府了……”
“不用疑惑,我既然敢孤身一人来到大梁,身边之人早就做好准备,更何况我进入韩家的时候也不小了,岂敢毫无胜算来到韩家?”当初她的人不就是特意选了韩家作为跳板,因而救下韩宗冀,不过姜夫人也确确实实是因为韩家而受到伤害。
“若是不能瓮中捉鳖,那么就将一清池水给搅浑。可是妤儿,韩家从来都不是一池清水,姜夫人也因此丧命,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后悔?”
“她丧命,是她没有看破人心,试将真心付出,与我何干?我在来大梁之前就决定,此生此世绝不相信任何人。”容妤视线交错,落在韩允默身上,抿唇一笑,“而你,是意外,是我此生之幸。若是没有你,我这一生也少了些滋味,或许正如巫师预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句话换我来说。”
“那你得护好我,不然我可是会发疯的。我啊,若是见了血的,那可是止不住的。”突然,容妤抽出剑,对着韩允默刺去,动作疾且步步紧逼,不过看似步步杀招,但却留有余地,韩允默反应迅速,活生生接住容妤这一招,但容妤快速将剑收回,瞪了韩允默一眼。
“你怎么不躲开?若我没有及时收回,你知道这剑刺入你身体里面,你会受伤的。”
“那你不是收回了吗?”
“你……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伤你,所以你才笃定了我会收回利剑。但是韩许之,人家只是想要知道你手中有几分本事罢了!”容妤将剑收回,这软剑是她亲自所锻造的,缠于腰上,她也不是试探,她并不在意韩允默有几分本事,若是没有自己,恐怕韩允默更能大展身脚,但同时,也死得极快!
“哼~我有几分本事你还不知道?你知你没有试探之心,所以我才没有躲,看来人家在你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嘛!”
容妤听了他这句话,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什么时候韩允默竟会说出如此恶心的话?
“不许恶心我。”
“我说的是实话。”
两人很快出了府,缓缓朝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北城不安定,你来此处,并不是巧合吧?”容妤一言便说破这件事,韩允默来此处的确是巧合,但她真的是巧合,不过巧合算不得什么,就怕自己是中了他人的旁人的圈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落入谁的圈套还未可知呢!
“你不也是?”
“是,但是又不是,你要做的是调查此案。我是要清理门户,我倒是能够将一切真相都告知于你,但你查得太快,恐怕会招致怀疑。”
“那你为何不戏耍我一番,慢慢引诱我查到真相?”
“那多没意思,你能调查出来的,旁人也能,不过你跟着我的话,你不仅仅能早些知道真相,坐山观虎斗,才有意思。”
容妤在来之前,就已经将北城调查了一番,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楚。
她的探子,遍布大陆,她的身份多样,不过这一凤眸所到之处,鲜血满地,所有有龌龊心思之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因而整个淡影宫也成为大陆极具有影响力的一个门派,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淡影宫真正的宫门地点在哪,不管是江湖上还是朝堂上,都要给淡影宫几分薄面。
“妤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坏?”
“我一直都很坏,你难道不知道吗?”
容妤和韩允默,两人一个面纱,一个面具,一黑一白,看上去极为般配。
青竹与阿瑞跟在他们身后,瑕月的突然出现就已经让他们很惊讶,瑕月转身一变成了容妤,容氏一族,那可是容族!留兰国的皇室!看来容妤定然是皇室一族,没想到竟会阴差阳错和容族扯上关系。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油嘴滑舌。”
两人很快来到北城的一间商铺,很奇怪,北城之中,只有这里最为奇怪,商铺外很是普通,可商铺里可都是极为繁华,尤其是里面的陈设,梨花木、金玉雕……这里就算是比起皇宫,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繁华,但这其中的水,深得很!”
容妤朝着掌柜走去,拿出了一个玉佩,眼神极为挑衅:“我要见你们家东家。”
掌柜一看见这玉佩,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人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