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这辈子一开始的际遇,跟本体原本的设定脱不开关系。
出窍之上的强者创造一个炼气期化身,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抬眼看到竹屋拐角处,一只小泥炉正冒着火气,浓烈的药气扑来。
给岑老头试了那么久的药,他闻得出来这是疗伤的草药。
这屋里头还有人受伤吗?
他过了拐角直接踏入正屋,一张床榻映入眼帘。
看到榻上的熟悉身影,他狠狠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难不成他搞错了?
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他迟疑了下,快步上前,又在离榻一米之处停下了脚步。
那人仰躺着,穿着一件白色道袍,两手交叠放在腹部。
熟悉的侧脸轮廓分明,只是眼上覆着一条白缎。
要不是材质不同,他差点以为这就是他师尊观战时用的那件法器。
他盯着榻上之人眼眸微沉。
这人的样貌与他师尊一模一样。
他这会儿睡着,大概是因为伤重,气息不太平稳。
露在衣外的皮肤上都进行了包扎——脸上、颈上、手上,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药气。
谢牧顿了顿,还是上前走去。
仔细一看,连睡梦中抿唇的弧度都与他师尊一模一样。
他心头忍不住跳动起来。
“师尊?”
“……”
屋中无人应答。
谢牧又接连唤了好几声,对方都毫无反应。
他顿了顿,轻轻挪开他的手,将他衣襟解开。
大概是为了方便换药,他只穿了两件薄衣。
谢牧很快解开了他的上衣。
……席於曾在他师尊身上留下灵印。
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梦,或是现实映射的幻境,他应该能够看到紫色那个印记。
可衣物解开,入目却全是包扎的布条。
他想了下,将灵力运于双眼。
目光透过纱布,那片肌肤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虽然对对方的伤势早有预料,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他忙往其他部位看去,眼不由得一沉。
这哪里是受伤?!
简直是受刑!
大片刀疤横竖交叠,像是受伤后急速愈合又被迅速割裂,反反复复,一层叠着一层,新肉旧肉混合在一起,深深浅浅,大大小小。
交叠的伤口比纹身还要繁复。
他一时既是庆幸,又是失落。
灵印不同于纹身,不会因受伤而改变形态。
眼前之人,不是他的师尊。
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又看向那双被白缎覆盖的眼睛,暗暗吸了口气。
说不好只是轮廓长得像罢了。
他将人的衣物重新整理好,起身后,眼神一下黯淡下来。
也不知那一战怎么样了。
想来他的意识还没磨灭,大概是得了救。
他师尊渡劫会被雷罚,他不知是何原因,但极大可能与他的身份有关。
他来路神秘,更是打定主意说两年后便会回家。
他只能希望他师尊真的还藏有什么底牌。
千万不要丢了性命才是。
他深吸了口气,靠着榻边坐下,定定地看着榻上人沉睡的面容,思忖着该如何离开这里。
片刻后他嗅到一阵药香,他迟疑了下,出门将药端了进来。
但床上的人沉睡着,也叫不醒,这药他要怎么喂?
他拧了拧眉,仔细想了想自己学过的术法,最后还是拿起了勺,伸手捏住了对方脸颊……
喂完药后,谢牧又围着竹屋转了一圈,没有寻到线索,便直接离开了院子。
竹屋建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处,竹林翠绿茂密,前头有条溪水很是清澈。
溪水往上游几里之外就是一处瀑布,瀑布下一汪深潭,潭水碧绿寒凉,但也清幽。
再往外,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林,林中有低阶妖兽活动的痕迹。
更远处,则偶尔能感受到一些中阶妖兽的气息。
跟大部分密林一样,妖兽的活动范围界限分明,他正站在外围边界。
比较适合炼气期居住。
他想着往林子里走去,刚踏出几步却忽然怔住。
看得太远了……
一个炼气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神识。
他的眼神陡然一变,像有一根弦在脑海轻轻拨动了下。
以超出炼气期能力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
叶珩以洞府为媒介,成功地接住了席於。
身体入手便是一片黏腻。
这一件玄衣原来早就被血水给浸透了。
他强行突破金丹,经脉胀裂,元婴初成,正是灵力空虚急需巩固之时。
却连连动用灵力,强行利用不属于自己的洞府转移身形。
又被两人交手所产生的猛烈罡风所伤,早已耗尽了力气。
虽然接住了人,也没有办法做什么。
只能眼睁睁地跟着他一起坠入海里。
海水刺激着伤口,大片殷红在水中炸开。
但想象中的溺亡感却跟上来,他感觉身体猛然一轻,接着一重。
他竟出现在一片森林上方,此刻正因重力而急速下坠。
叶珩愣了一下猛然回神,咬着牙从空间中掏出一个法器甩了出去。
两人落上一张飞毯。
叶珩双脚着落,却因法器太软,一踩上就踉跄着跪了下去。
“唔——”
他口中鼻中倏地喷出鲜血,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这一咳又牵动起周身经脉。
各种疼痛清晰袭来,让他险些直接跪趴下去,又踉跄着强行撑住了姿势。
席於身上插的那柄旗子实在是太长了。
他一倒,旗杆会直接砸上法器。
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仙尊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若因此让旗杆脱出而无法及时治疗,恐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他维持着如今的姿势,勉强缓了几口气,微微调整了坐姿,将席於更好的安顿了,才抽出心神往口中塞了几枚丹药。
飞毯上嵌了不少灵石,不需要灵力操控。
是叶珩以防万一准备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此地灵气充沛,比起伏羲宗山脉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阶后的身体对灵气有着本能的渴望。
几枚丹药下肚,体内原本迟滞难以流转的灵力,在内外的共同作用下,竟自觉运转起来。
这大大缓解了叶珩身上的痛楚。
他低头看了眼席於,发现他虽面色惨白,但神情还算平静,便也松了口气。
“仙尊果然是命大啊……”
他低喃了声,又想起来那出尔反尔的鬼修,眼神一沉。
可惜了,没让他挨到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