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已经悲痛的说不出话来,兰盛叹了口气,向晏洲解释,“阿洲,我与你外祖父,你母亲都来自泽山派,我们门派向来隐世而居,修习灵力只为保护自己,并不过问外界之事。
而你母亲在十七岁那年只留下一封信,说习武之人当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便离开了泽山派。”
这时,兰方深略微平度了心情,接着兰盛的话道,“等我们再见到落儿时,已经是一年后了,那时她性子沉稳了许多,不如之前爱笑爱闹了,她母亲询问原因,只知道她在外游历时遇到了一个让她极为厌烦的男人,所以跑了回来。”
“结果就在她回来的第二日,一封信突然出现在了泽山派山门门口,要知道我们泽山派的位置向来无人知晓,不可能有外人能送信进来,我便出去查看,却发现山门之外竟然围满了高手。”
“我们问她外面之人是谁,她只沉默不说话,却在第二日又留了一封信离开,信中落儿叮嘱我们,在她离开后,让我们另外找地方避世而居,还有她不孝什么的,句句都像是临终嘱托一般。我与她母亲察觉到不对,立刻出去找她却再找不到她的踪迹,这一找就是十几年。”
“现在看来,当时那人很可能便是皇帝,他通过落儿知道了我泽山派的位置,以我们、以泽山派的老弱妇孺为要挟,才逼得落儿跟他离开。”
“小人!当真是小人!”兰盛一拳头砸在八仙桌上,震得茶杯茶碗不断晃动。
唯独晏洲仍旧冷静,只垂着眸子,静静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说。
他对那个叫父亲的人早已经失望至极,虽然他还猜不透对方现在种种奇怪的做法有何目的,但他却知道,他的父皇足够冷血,从未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说爱母妃,但伤害起来也是肆无忌惮,什么爱?分明是自私。
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也未爱过大晏,未爱过臣民,他只爱他自己。
“那你母亲?在皇宫吗?”兰方深问。
“不在皇宫,我母妃葬在皇陵。”
晏洲平静的吐出这几个字,他不记得他是怎样送走的舅舅两人,只觉得自己好累,一天之内,大喜大悲,他都经历过了。
失去意识前,他想叫声先生,可是无人应答,想叫声母妃,同样没有回应。
他记得先生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有一日他觉得很伤心很伤心了,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不下去了,要记得还有一个人可以拯救他,这个人的名字,叫自己。
可是先生,你能抱抱阿洲吗?
抱抱我,我就有力气救自己了。
被念叨的陆行止不知道他最牵挂的孩子在遭受怎样的痛苦,他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保护他了,可还是让他难过了。
陆行止不知他是何时昏睡过去的,被门铃声叫醒时他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赤着脚过来打开门,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方泽廉。
“陆哥,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方泽廉看他,神情有些担忧,又有些局促,“爷爷说他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有人接,很担心你,所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陆哥你没事吧?”
他认识陆行止也有好几年了,虽然这人奇怪的厉害,晚上八点就要睡觉,早上八点后才起床,但是中间的时间,想要联系还是没问题的。
陆行止取过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已经没有电了,打开手机后,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像是刷屏一般,刚开始是爷爷的,后来便是方泽廉的,还有实验室的一些同事的。
他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六点了,幸好今日没有课,也没有安排面诊,只是约了几个同事去实验室讨论几个议题而已。
他让方泽廉先坐,自己则给包括爷爷在内的几个重要的人回了电话,在一连串的关心和问候下才挂了电话。
等他回到客厅才发现,方泽廉没在客厅待着,而是在厨房,不知在忙些什么。
方泽廉听到动静回头,身上系着蓝色围裙,见他忙完,便笑着道,“陆哥,你先坐,饭马上便好。”
说着,转身继续忙活,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很快,一碗清汤面条便被端了过来。
陆行止突然想到昨晚是阿洲的生日来着,他不光没给阿洲生日礼物,连碗长寿面都没给他做,还那般欺负他。
阿洲会很生气吧,最好会生气到讨厌他,这样阿洲便会更快的忘记自己吧。
方泽廉见陆行止看着碗中的面条不出声,有些尴尬的搓了搓围裙。
“不好意思啊陆哥,我看你的冰箱中只有挂面了,呃...还有鸡蛋,但是鸡蛋坏了,所以我只能给你做清汤面了。要是陆哥不想吃,我现在就点外卖,只是可能送过来需要点时间,你可以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陆行止摇摇头,“不用点外卖了,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
其实他已经感觉很饿了,但面前明明有吃的,却没什么食欲。
他离开阿洲不过才一天而已,就这般难受,这般神思不属了,阿洲每次等他,又是什么感觉呢?
之后的一个月,陆行止确实没有再如之前一般每晚前往大晏,他好像恢复了三年前的生活,每晚在办公室、药房、药田待到很晚才回家。
他曾经到过大晏这件事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无人知晓,也就无人谈起,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一般,汀兰苑...和阿洲,是独属于他的记忆。
这晚,他在药田中精心松土培育一株来之不易的药材幼苗时,他博士时的师兄打来电话叫他一起聚聚。
“行止,毕业三年多了,同门都已经聚会很多次了,你每次都用晚上没时间这个理由拒绝我,你不会是故意不想来吧。”
陆行止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角,无奈道:“不是,我之前是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