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止坐起身子,暗自叹了口气,欲哭无泪,怎么哄?
想了半天,只能先问清楚现在的情况。
“阿洲,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其实想问是,为何阿洲会被两个高手追杀,为何他身上除了这次新的伤痕之外,还有旧的伤痕。
他想知道,他的阿洲在他不在的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晏洲同样坐了起来,正要回答,却被先生的动作打断。
很快,他便像蚕宝宝一般被先生用被子围了起来,密不透风的,一点都不冷了,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而先生看起来却很满意,重新在他对面坐好,道:“好了,说罢。”
晏洲被子中被禁锢的手微微动了动,给自己活动出一个可以呼吸的间隙,才抿了抿唇,隐去和弘德相关的事,将他离开后发生的一切一一告诉先生。
原来,那日晏洲见陆行止突然消失,便骑马出了景王府。
等无双半夜独自在院中醒来,差点没被冻死,他这才意识到这位景王殿下恐怕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而且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探子身份,否则即便是不喜欢的救命恩人,也不会像这般仍在雪夜中不管吧。
所以无双立马将任务失败的消息传了出去,晏洲安排盯着无双的人发现,这消息到了一一家名叫风月小筑的妓院,而无双本人当晚便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失去了行踪。
第二日凌晨,晏洲被刺杀,当日,无双失踪的消息便被送进了秋平别院。
他本以为,自己此次遭遇刺杀是因为无双背后之人知晓无双任务失败,所以再次启动暗杀。
直到次日,景王府收到皇帝颁布的诏书,命晏洲即日起节制京都守备军。
京都守备负责维护京城治安,人数不多,却至关重要,毕竟这是最靠近皇城的一支军队。
素来这支军队要么掌握在皇帝最信任的人手中,要么掌握在太子手中,若有意外,能确保太子顺利登基。
如今,却这么毫无缘由的落入了晏洲手里,任谁都觉得这是陛下对景王殿下的恩宠,或有立储之意。
但唯有晏洲,华服包裹之下,满身伤痕的接过高公公递来的诏书,转身冷了脸色。
他的父皇...真的是毫不在乎他的生死,无论他怎么躲,都偏要推他入局。
这京城守备军统领本出自柳家,大家都默认这是柳家及大皇子的势力。
而皇帝偏偏一道诏书,将原本的统领降为副统领,而晏洲作为统领节制京都守备,是恩宠,却也是催命的刀。
所以晏洲推测,此次刺杀的背后之人应当是提前知晓了消息,知道若等他节制京城守备之后,便很难在京城之中刺杀于他,所以趁此最后机会置他于死地。
按道理来讲,此时晏洲最怀疑的应当是柳家和晏方,而他却直觉不是。
尤其是在他接管京城守备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封风月小筑,和一间他已经盯了很久了书局。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无双的计划,无双暗中命人收买被赶出王府的侍女之事他也早就知晓,而具体帮无双做这些事情的便是这家书局。
他原本想继续吊着无双,能让他再露出一些马脚,却没想到那晚因为先生的事情他心神大乱,让无双察觉出了异常。
不过也好,速战速决,他也没有时间和这群人兜圈子了。
风月小筑来往的客人纷杂,难以调查,书局这段时间来往的人员名单中,似乎也没有异常,但晏洲却在看到里面李适的名字时,停下了目光。
这人曾是二哥的伴读,一个读书人频繁往来书局并无不妥。
可真是巧合吗?若不是巧合,那潜藏在大晏的西戎大皇子是否和二哥有关?
就在他打算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时,风月小筑的花魁竟突然间因熬不住刑罚招了供,她拒不承认自己是西戎探子,只说自己和无双都是前朝之人,为光复前朝才屡次刺杀晏洲。
晏洲亲自审问了她关于母妃之事,这人竟然也清楚。
根据其招供,晏洲将此事上报父皇,拿下了太医院李太医。
李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入宫已有近三十年,正是当年专门负责照顾兰落的太医之一,他也承认了当年为兰落下幻天散之事,却说这幻天散是他曾经偶然所得,并不知这药来自西戎。
晏和帝得知真相,震怒不已,命人大肆搜捕前朝余孽。
一切好似已然尘埃落定。
杀害母妃的凶手找到了,做皇帝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于西戎有什么探子便更不重要了。
晏洲一步步向皇宫之外走去,他本来想立马策马向普渡寺而去,让弘德法师唤先生前来.....
但他却没有。
那日他绕着京城,就这么走了一天......
这太顺利了,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有人特意安排给他一般。
晚上,他重新回到皇宫,坐在汀兰苑的屋顶独自待了一整晚,他有想过,不如就这般稀里糊涂结束便好。
凶手他找到了,他真的有点累了,他想要马上见到先生。
但一直等到天亮,他终于还是决定继续查下去...他欺瞒得了任何人,却唯独欺瞒不过自己。
杀害母妃的凶手,一定另有他人。
只是,他与先生见面的日子便要遥遥无期。
却没想到...只短短一年,先生便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是说...距离我上次离开,只过去了一年?”
“是,准确说,是十一个月,上次先生离开的时间是正月初一,现在是当年的十一月。”
陆行止凝眉,看来自从他上次离开后,两个世界的时空流速便已经彻底混乱了。
晏洲继续开口,“此次无双设计引我过来,要么是幕后之人已经发现我并未就此停手,仍在继续调查,想杀我灭口,要么便是有人与西戎勾结,怕我坐上储君之位,合谋想要杀我。”
陆行止顿时气笑了,“知道有人想要杀你,还敢乱跑,不要命了是吗?这次若非我恰好前来,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此刻被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儿的少年已然微微垂下头,额边几缕发丝耷拉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哪里还有一点刚刚分析的头头是道,恨不能指点江山的精明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