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之沉默半晌,才低声哄慰道,“莫急,有哥和你嫂嫂在,他们不会再动你了,你只管慢慢说出实情。”
沈云飞情难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你走了之后,便是我了,他们要我学从前压根没学过的东西,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毒打。”
“姨娘不救我,只说父亲是为了我好……”沈云飞捂着脸,痛哭出声,“母亲说我比不得你聪明,不准我吃饭,不准我休息,一定要将我塞进仕途里,还说了许多你的坏话,我气不过,与她顶了几句嘴……”
“就成这样了。”沈云飞撸起袖子,将满是青紫的胳膊露在二人眼前。
容樊瑛没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小嘴,不愿伤了少年的心。
沈云之盯着他的胳膊,沉默不语。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些伤痕呢……
那一条条青紫,分明是用戒尺抽出来的,一块块的红痕,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被打骂的一幕幕,沈云之阖上双眼,头一次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起了杀意。
“怪我。”沈云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沉声道,“若非我做了逃兵,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闻言,沈云飞急忙摇了摇头,小声道,“大哥,倘若你没走,我的确不会将你从前的苦难都受一遍,但正是因为你走了,我才懂得你之前的为难。”
“你与嫂嫂喜结连理,这是良缘,你们二人能恩爱一世,是我唯一的愿。”沈云飞垂眸,发自内心的说道,“嫂嫂是我们的恩人,是她将大哥救出火海的,这情,我和弟弟妹妹们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容樊瑛拍了拍沈云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提伤心事,转头看向少年,轻声道,“云飞,你大哥将你们一群弟妹视为最亲的人,倘若他有一日做了什么事,也都是为了你们,你不可怪他。”
沈云飞对她口中的事略有猜想,闻言点了点头,小声道,“嫂嫂放心,这世上除了大哥……没人再会为我做什么了,云飞心里有数。”
父亲的毒打、母亲的咒骂、姨娘的无视……个个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唯有大哥,自小就疼他。
三人围坐在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温馨。
“公主,外头传了信儿,说是太子伤情得到控制,已经先一步回京了。”念禾快步走进来,小声道,“但余下的人还要审查,圣上动了大怒,必不会草草了事。”
容樊瑛余光扫了眼身侧的沈云之,低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已经有人审过驸马了,总不能查到我头上。”
“是。”
沈云之一言不发,只望着弟弟身上的伤痕,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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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山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朝前行驶,后头站了不少御军,半点不敢松懈,可见里头的人物有多尊贵。
下一瞬,本来寂静的山路上突然被人扔了许多炮仗,炸在马车四周,燃起不小的白烟。
马受了惊,四下逃窜,甩开了后头一众御军,朝着前头疯狂冲撞。
马的蛮劲极大,车内躺着的容暨直接翻到了地上,伤口着地,疼的他大声尖叫。
“有刺客,保护主子!”
为首的御军拔出了腰侧的长刀,朝着马车的方向追赶,丝毫没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少了大半。
事情发生的突然,扰了所有人的心,慌乱之际,竟然没人发现车上不见车夫。
早就在鞭炮声响起的时候,车夫就跳车跑开了。
早就埋伏好的杀手严阵以待,远远瞧见一匹疯马冲过来,立马迎了上去。
该杀马的杀马,该刀人的刀人,井然有序,速度极快,俨然是操练了无数次,有备而来。
容暨痛到无法呼吸,无力去拽缰绳,活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追过来救人的御军只有十几个,跑掉的尽是早早就归顺了五皇子的人。
黑衣杀手的数量照比他们翻了一番,两个打一个都绰绰有余。
天淅沥沥下起雨来,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
天公作美,此计哪有失手的道理。
不到一刻,御军全都倒在地上,断了气息,就连那匹疯马也被一刀割断了脖子,再也动弹不了。
耳旁听不到刀剑碰撞声,容暨吓破了胆,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了小塌,仅靠着车壁,一动不敢动。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正巧闪电劈下,照亮了那人的眉眼,以及满地的鲜红。
容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你……你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扬声道,“不必管我是何人,我只要清楚你是谁,便就够了。”
容暨强装镇定,沉声道,“既然你知我身份,就该有所顾忌,只要你肯住手,让我归京,我便可以不计前嫌,给你们一大笔银子,让你们逍遥余生。”
闻言,黑衣人大笑出声,身后的兄弟们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容暨不明所以,心里头愈发不安,“你们笑什么?”
黑衣人盯着他,满眼鄙夷,“自然是笑你蠢,就这……还是一国储君?大元落在你手里,才是真的完了。”
“太子殿下,自己蠢笨,就莫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我……”
黑衣人不等他说完,长剑直入,狠狠刺进他的心口,像是生怕他死不透,还用力转了圈剑柄,在他胸前搅成一团,血肉模糊。
“你……大胆……”容暨抓着他的长剑,费力说道,“敢行刺一国储君,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谁叫你挡了我主子的路?”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又劈向他的颈间,“与我主子作对,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容暨双手无力垂下,再也没了气息,只那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的睁着。
黑衣人瞧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长剑刺入他的眼睛,沉声道,“既然没法子瞑目,那这双眼睛也不用留着了。”
“深哥,眼下该怎么做?”
“刮花他们的脸,脱了他们的衣裳,拿去烧了,趁着下雨,做的干净些,莫要让人发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