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周山见闻歌不动,粗鲁地拎起她,直接扔进了马车,然后跳上车辕,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似的,驾着马车在官道上狂奔。
闻歌进了马车后就更惊讶了,男人居然换了一身女装,还在额心贴了花钿,墨发披散着,俊美的脸一时雌雄难辨。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只眉笔,对着铜镜认真描绘,将一对英挺剑眉的形状给破坏干净,弯弯扭扭像条扭动的蜈蚣。
本来心头忐忑的闻歌见此,哈哈一声笑。
“你来。”男人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吩咐道。
闻歌不动,凭什么?
“快点。”男人催促,“磨磨蹭蹭,等人追上来识破了,我活不成,你也得死。”
“你放我下去。”闻歌闻言就要从窗口往马车下跳,却被人揪着头发扯回。
“我的车,上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下。”男人凶恶地在闻歌耳边说,“怎么?这会儿身体舒坦了,就翻脸不认人?”
“我……”闻歌语气不由软和下来,“你放开我,你扯疼我头发了。”
男人松手,“别耍花样。”他看她的眼神,似乎随时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死她。
但闻歌突然不怕他了,先前他明明可以直接让她变成一具尸体,却偏偏任由她掐他的后背。是他帮她解了体内的药,但她也帮他糊弄过去了追他的一拨人。她现在可不欠他什么。想到这,闻歌有了底气。
“快点。”男人催促,冰凉的声音让马车内陡然充满了压迫感,闻歌的底气一下子漏了,“你以为刚那点小把戏能一直哄住人,你猜他们反应过来后,会怎么对落单的你?”
“说吧,想打扮成什么样子?”
男人用手挑起闻歌额前厚重的刘海,认真看了看她露出来的清秀小脸,手一松,刘海啪嗒盖在光洁的额头上,双眼的风光也被遮住大半,整张脸一下子显得平平无奇,“你这样吧。”
“行。”闻歌深悔今夜上了贼车,只得拿着男人递过来的眉笔,端详他的脸后说,“眉毛太粗,得找把小刀,修细一些。”
男人身上就藏着一把手掌长的匕首,他拿出来,并不让闻歌动手,按照她的意见,自己三两下将眉毛修成柳叶眉。
一番拾掇后,闻歌面前,已然是个绝美的姑娘家。
闻歌当然知道男人想要的不是这效果,又给男人也剪了整齐厚重的刘海,像个小锅盖扣在额头上,遮去双目的八分风采。男人肌肤如玉,闻歌便先给他涂抹一层偏黑的香粉,再在他左脸上画了个拇指大的疤,挺直的鼻子上也点出许多小黑点,唇变厚了,脸变圆了。绝色美人在闻歌的巧手施为下,沦为庸脂俗粉。
“如何?”
“你的手很巧。”
闻歌拾掇完男人后,也将自己的脸颊修饰得暗黑粗糙,还点出不少雀斑。
扮丑这事,闻歌相当熟练。闻歌那冲喜的夫君是个色胚子,身子骨都那样了,还整日里看些离谱的图画。闻歌心中怕得要命,生怕染上脏病一命呜呼,但不能直接拒绝名义上的夫君,只得扮丑让他自己熄了心思。
这番收拾后没多久,许许多多的马蹄声,在夜晚格外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主子。”周山惶急地喊了一声。
“镇定。”
闻歌这才想起,周山也换了装扮,身材变矮了不说,还满脸胡茬,像是换了一个人。
疾行在夜色中的骑士们和马车擦肩而过时,减缓了速度,走出几步后又追过来,拦住马车。
“停下。”
“大人……大侠……大王……”周山像是惧怕极了,颤抖着声音说,“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这么晚还赶路,做什么去?”为首的骑士厉声问道。
“我……我家老主人生病了。”周山装的很像,诚惶诚恐地说,“小姐连夜赶去麻雀山祭神,请求麻雀神保佑我家老主人……”
“那位养尊处优,吃不得半分苦,不会坐这种马车。”骑士中有人笑着说。
“还是看看。”又有另外的人说。
首领一剑挑起车帘,车内情形一览无余,两个姑娘家抱成一团,身体颤抖不止,连看都不敢看他们。
“抬起头来。”首领却不放心,将剑往车内送。
车内的两个姑娘缓缓抬头,都是满脸惊怕,寻常颜色,不值一提。
车帘被刷地放下,骑士们继续和马车背道而驰。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闻歌此时手使劲哆嗦着,那剑可真利啊,车帘被挑时没坏,人走后好一会,才哐当一声掉下了马车,风呼呼地从外面往车内灌,冷得闻歌舍不得松开抱住男人的手。
“一群小丑,不值一提。”男人似也觉得冷,环住闻歌的手一直没松开,下巴抵着闻歌的头顶,“今夜可不轻松,打起精神来。”
“还有?”闻歌惊得猛然抬头,只听到一声痛呼,男人捂着下巴,眼睛淬火,看着闻歌。
只是此时的男人顶着一张在闻歌眼中非常滑稽可笑的脸,闻歌见他用手指揉搓下巴,明显被撞得疼了,忍不住捂嘴一笑。
“怕了?”
“我才不怕。”
“那怎么还在抖?”
“这是冷的。”
“呵。”男人冷笑着,将闻歌重新揽进怀里,过了好一会,问,“现在不冷了吧?”
“你呢?”
“我一直都不冷。”
“呵。”
两人拥抱着取暖,良久后,闻歌才想起赶车的周山,“周大哥冷吗?”
“他不冷。”
“我不冷。”
几乎是同时,男人和周山说。
“再往前走,可就真到麻雀山了。”闻歌好心提醒。如果她没记错,他们正是从麻雀山过来的,现在走的是回头路。
“嗯。”
闻歌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不多问,只等有机会,就离开这神秘危险的二人。
周山真的像一座山,封死了闻歌从车门离开的路,而靠车窗的位置被男人占住。他一直将闻歌半揽在怀里,一方面是取暖,一方面未尝不是防止她逃跑。
马车又往前面跑了一段路后,周山惊呼一声,“主子,甲组全部被杀。”
闻歌往车外望,只见官道旁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黑衣人,血流了一地,在月色下反射着让人会做噩梦的光。
“天啊。”闻歌眼泪直流,惊怕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