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府,就得废掉从暗卫营学来的功夫。”林胭脂再次苦笑。林胭脂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赏识她的贵妇人,但她们劝她期满就离开暗卫营,找个男人嫁了,还要一身功夫做什么?她们不懂。暗卫都是提着脑袋干活,唯一的依仗便是一身功夫,若没有功夫,就像是鸟没有翅膀,鱼失去尾巴,活着已无意义。
“若我会武功,我也舍不得废掉。”
“小姐,你能懂我?”
“胭脂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这些会功夫的人。”闻歌重重点头,“若我会功夫,秦大头早就不敢打我娘,也不敢强迫嫁到秦府,那一晚我也不会被强人掳走,留下我娘绝望自杀。”闻歌眸中水光潋滟,她吸了口气,“那若是不用废掉武功,你可愿意离开呢?”
没想到,林胭脂还是说了不。
“为什么?”
“离开王府前,还必须服下忘忧丸。”
“忘忧丸是什么?”
“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所有记忆的药。我们身为暗卫,为王府做的都是机密之事,离开后断不能成为王府的隐患。”林胭脂说,“从前皇家暗卫中没有能活着得到自由的人,还是主子有了自己的暗卫营后,费了老大劲找到这忘忧丸,梧王府的暗卫营才与别处不同。”她看向闻歌,眸光也有水光,“我从懂事起就在暗卫营,营中也有我的兄弟姐妹,营外还有你和云娘,我如何舍得忘掉你们呢?”
“这倒也是,你忘了我们,我会伤心的。”闻歌想了一下,“胭脂姐姐,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让你不用废掉武功也不用吃忘忧丸,就能离开梧王府。”
“小姐,你可不能为了我,去惹王爷不开心啊。”林胭脂没有高兴,反而惊得连忙说。
“放心,我是那样鲁莽的人嘛。山人自有妙计。”闻歌对林胭脂说,“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遇到危险可别莽撞送死啊。我一定让你得到自由。”
“什么妙计?”林胭脂见闻歌满脸自信,不由心动。
闻歌却不说话,而是拿目光往马车外瞥了几眼。如今给她俩赶车的,正是林胭脂名义上的夫君刘大。林胭脂笑着凑到闻歌耳边,“他和我是一条心的。”
“那你们藏得可够深!”闻歌很惊讶,林胭脂和刘大在宋家人眼里是一对夫妻,然而私底下着实疏远,让闻歌误以为仅仅是任务搭档,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姐,快说啊,什么妙计?”
闻歌还是有些不放心,附在林胭脂耳边低语几句。林胭脂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瞒不过的。暗卫若是身死,为防后患,会被焚烧成灰,撒向江海。”
“那若是尸骨无存呢,他们烧什么?”闻歌却说,“胭脂姐姐,我得闲就喜欢看话本,这诈死之法,看了不下百种,定能为你量身打造一种最合适的,让你金蝉脱壳,从此天高云阔。”闻歌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即就准备起来,送林胭脂离开。
林胭脂又是感动又是想笑,陪在闻歌身边也有段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闻歌这样雀跃又天真,却是为了她。
“小姐,先不用想这些。我如今也不急着离开,将来想离开时,再和你说,好不好?”
“胭脂姐姐。”闻歌突然将头埋在自己的手掌中,柔弱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我也不全是为你。”
林胭脂默默坐到闻歌身边,她也明白闻歌的心情,那双栖蛊,萧意梧难道是不想解开么?分明是找来的蛊师们都解不开。若是一辈子解不开,闻歌便只能陪在萧意梧身边。她是那样渴望自由的人啊。
“实在不行,我就勉为其难给萧意梧当个侧妃吧,然后将你完完全全要到我身边来,再派你出门办事。到时候啊,我就给你安排长期又清闲的事情,你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啦。”
“小姐。”林胭脂突然抱紧了闻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小姐待我至诚,我不能再欺你。”她顿了一下,下定决心地说,“王爷派我来你身边,除了保护,还有监视之意。”
林胭脂既保护又监视,闻歌也不怪她,想也知道,萧意梧会下这样的命令。
“我知道的!”闻歌回抱住林胭脂,“这也没什么。”
突然,闻歌讶然地看着林胭脂眼边滴落的那滴泪,那泪将落未落,就像在等待什么,回想起前些日子云娘带来的异象,闻歌心有所感,“胭脂姐姐,我从未问过你,你怎么会当上暗卫呢?”
“小时候家里穷呀!”林胭脂是个笑容不离脸的人,哪怕是睡着时,脸上也端着让人舒心的微笑,但这一刻她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了,眼眸晦暗得像是夜晚来临。
“胭脂姐姐,我不问了,你别说了。”闻歌看得心疼。
“没什么不可说的。”林胭脂摇了摇头,“我只是很久没有想起过去,需要回忆回忆。”
她眼角的那滴泪,越来越圆,却依旧没有滴落。
“我的家在北边一个小村庄里,那一年干旱,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家家户户吃空了存粮,连树叶草根能吃的都被找来吃了。”
“我有个姐姐,她从小就漂亮,嫁得也好,夫家是镇上的大户。我们得她接济,虽不吃饱,好歹也饿不死。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姐夫就说要去外地投奔亲戚,带着我们家一起走。我爹娘带着我和弟弟,便跟着姐夫离开了家乡。”
“姐夫在路上救了个带着小婴孩的女人。那女人一看就和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那手嫩得跟葱似的,洗干净脸后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看呆了。女人哭诉是和夫君走丢了,恳请我们带她一程路,等去了前面的大城,她就去找活干,保准不拖累我们。姐姐姐夫见她柔美却坚强,心一软,都同意带上她。”
“她没什么奶水。我姐姐成亲有几年了,还未生育过,将那小婴孩视若亲子,情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去给小婴孩换一口奶喝。就这么走啊走啊,路上遇到土匪打劫,抢了我们的粮食和姐夫藏在书篓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