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来到安平后,这还是第一次和萧意梧见面,不在梧王府,不在宋宅外面的某个地方,没有提前约好时间,如此仓促突然。
难道是双栖蛊解蛊之事有什么进展了?她想不通,还有什么事,能让尊贵的梧王殿下,连夜站在她的闺房外。
闻歌能感应到萧意梧的情绪,他很生气。闻歌觑着萧意梧的脸色,心里也七上八下,难道是关于双栖蛊,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闻歌的心像被一记铁锤击中,还是说有苏默河的消息了?
“我……”萧意梧一时冲动来到宋宅,被闻歌这么一问,不由沉默许久,才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今夜月色甚好,出来随便走走,走到东城,想起你住在这里,便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闻歌如今对安平这座城市了解了一些,皇亲贵胄们都住在西边,东西本就是两个方位,而宋一星这处宅子更在最东边,萧意梧这是怎样的好兴致,会穿城散步至此?
这位爷接下来的话就更夸张了,“你既然醒了,就陪我走走。我去院外等你。”
萧意梧说完话,身如大鹏展翅,掠过几道院墙,已然出了宋府。
“胭脂姐姐,你快掐我一下。”闻歌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萧意梧那样冷凝的人,怎么如此轻狂,半夜邀请一个女子一起走走?
林胭脂也醒了,但梧王没有召她,她只能候在屋内,听到闻歌唤,忙拉住闻歌,“主子这是没拿小姐当外人,小姐陪着走走吧。”
闻歌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林胭脂见闻歌面色不好,似有些不情愿,劝她,“主子深夜过来,也是为了保护你。”
闻歌知道,太傅家的小姐和梧王殿下,素未谋面,该是陌生人,更何况不和梧王扯上关系,她便只是这安平一位不起眼的普通闺秀,没谁会注意到她来对付她。他们要相见,也只能是这样无人察觉的暗夜,当下一笑了之。
“胭脂姐姐,我都明白。”
闻歌都没想到,自己这院中还有男子的衣裳。林胭脂将那衣裳抖开,侍候闻歌换上,非常合身。闻歌被林胭脂带着飞跃院墙,站到萧意梧面前时,已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年轻郎君。
萧意梧懒洋洋地看了闻歌一眼,踏步往前行去,闻歌还能怎么着?只能跟上。
平时宵禁森严的街道,这个夜晚巡逻的军士就像是消失了。万籁俱寂,空空荡荡,只一前一后行走着两个人。前面那个龙行虎步,后面那个亦步亦趋。
“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梧王不笑的时候像座冰山,被百姓们戏称为冰皇子。他会有闲话家常的闲情逸致?闻歌虽觉诧异,却还是将几日的经历细细道来。她生了一张巧嘴,哪怕说起最日常的用饭,也能说出十分趣味来。渐渐地,她发现前面那个人的步态变得越发闲散,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晒着太阳的肥猫,偶尔闻歌说到有趣处,他的喉咙会溢出愉悦的笑声。
而这时候,闻歌便觉得,她没白费口水,心情也飞扬起来。
“王爷,你改明儿可得尝尝,那叫花鸡入口即化,满嘴留香,我这辈子都没吃过更好吃的叫花鸡了。”
“你见识少。”
“才不是呢。”
安平的生活乏善可陈,反倒是来安平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趣事。有一日,闻歌一行露宿荒山,那破庙里还住着一个乞丐,非要卖三只鸡给宋家。宋家出门在外,准备周全,哪里稀罕这荒郊野外一个乞丐的鸡,宋一星便要让人将乞丐赶走,宋有为却制止了,饶有兴味地让乞丐将鸡拿来看看。
那乞丐当时就走到破庙外的火堆前,用木棍从火堆里掏出三个泥疙瘩,也顾不得烫,献宝般捧到宋家人面前,说,“各位爷,我这可不是一般的叫花鸡,保准你们尝了,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味道。”
宋一星忍不住笑了,也就是面前这乞丐,几只叫花鸡也当成宝贝。如今,叫花鸡虽然还叫叫花鸡,但许多酒楼里都有这道菜。然而,当乞丐砸开了泥疙瘩,解开外层的荷叶后,荷叶的清香和鸡肉的鲜香混杂着弥漫开来。那乞丐还挺讲究,用一张干净新鲜的荷叶包住鸡腿扯下来,递给宋有为。
“好手艺。”宋一星忍不住赞道。虽说还没吃鸡,他却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宋家人纷纷围过去,看着那嫩滑的鸡肉,瞬间觉得自家的饭菜不香了。
“三两金子一只鸡。”乞丐浑浊的一双老眼,望向宋有为,“这位爷,买不买?”
“三两金子?”林氏忍不住抽了口气,这是抢钱吗?
“买。”宋有为已经尝了一口鸡腿,掏出一个金元宝,扔到乞丐怀里,说,“我不止买这三只鸡,我还要买你做叫花鸡的方法。”
“老叫花子还靠着这秘诀混口饭吃。”乞丐摇头,“不卖。”
“这金元宝够你过完这辈子了。”宋云云忍不住说。
“你的一辈子,和老叫花子的一辈子,可不一样。”乞丐大言不惭地说,“就这只元宝,还不够我喝一个月酒。”
众人咋舌,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叫花子,日子过得竟比富商还要奢靡。什么酒,贵到一个金元宝都只够喝一个月。
宋有为若有所思,伸长了手,将那元宝从乞丐手里拿走。
“哎,你干什么?”乞丐急了,“你可吃了我的鸡腿,别仗着人多势众,想赖账啊。”
“急什么?”宋有为让人将那三只鸡都拿过来,给众人分食,拉着乞丐往旁边角落走去。
闻歌好奇,便带着林胭脂偷偷跟过去。
只听宋有为说,“你跟着我,等去了安平,我给你开家酒楼,你来做主厨。”
“老叫花子习惯天为被地为床,你说的好日子,我过不惯。”乞丐梗着脖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宋有为没想到会被乞丐拒绝,面子有些下不来,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在征求你的同意?”
“哎,老伯,你要不再考虑考虑。”闻歌知道这年头乞丐如狗,被打死官府都不会管的。宋有为绝不是表面上那样温和良善,他只需稍使手段,这乞丐便能成为宋家签了死契的仆人。闻歌不太赞成强买强卖,忍不住站出来,“等你当了酒楼的大厨,还怕缺钱喝酒吗?你这叫花鸡是要卖金子的,这荒山野岭有几个人买得起。安平就不一样了,那里贵人多,只要好吃,大家不缺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