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因为他容貌绝美,小姑娘们最喜欢往他身边凑,常常让他狼狈不堪,还因此被皇帝训斥混迹脂粉堆,全无男儿气概。
后来长大些,容貌更加出众,出门为了不被掷果盈车,从不敢坐能彰显身份的车驾。
再后来,到了适婚年龄,平素端庄贤惠的闺秀们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让他一度被女人接近就恶心不已。
去南疆做客,更让他对女人的厌恶达到巅峰,那赛福雅实在可恶,给他下蛊,逼得他不受控制地和她亲近,共饮一盏茶,共骑一匹马,相拥着赏花,依偎着观水,脸上是蛊虫控制出的温柔深情,心中是蛇虫爬过的恶心难受。
他视女人为麻烦,视女人们为不知廉耻的贱人,一度偏激地认为没有女人配和他生同衾死同穴。婚事拖了一年又一年,并不全是皇帝的忽视,最主要是他抗拒迎一个人回府相伴余生。
然而,此时拥着佳人,萧意梧回想起认识闻歌的点点滴滴,唇边渐渐浮现笑容。
那一夜猝不及防遭遇闻歌的靠近,两人有了亲密行为,他嘴上说着她不配,身体却从未真的拒绝。她让他的笑容不再是猛兽猎杀前的惯性动作,不再是堆满冰雪的绵延高山,他的生命有了温度,笑容发自内心,未来有了盼望。
这双栖蛊不解又何妨?他的心湖上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但他知道,她是想解开的。
“这双栖蛊若想解蛊,普天之下,除了南老和她,我再想不出其他人。她跟在你身边,假以时日,或许真能解了这蛊。我会安排人守好她,绝不让她乱来。”
“我倒不是怕她。”闻歌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她自己不知道她有多娇俏可爱,让萧意梧的心扑通一跳,“宋家待我不薄,若因为我连累他们受罪,我余生难安。”
“我身上有南老的言蛊。”萧意梧沉吟道,“只要能抽出时间,每日我都尽量过来一趟,看看她是否听话,好不好?”
“你看她,问我做什么?”
“你说呢?”
闻歌再装不了鸵鸟,轻盈地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粉面丹唇,“你要来便来呗。”
老天爷!闻歌真是受不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她,那双敛尽天下风华的眼睛,就像是沉静碧绿的大海,引得人恨不能溺死在其中。
闻歌的脸越来越烫,她像是不胜娇羞的一株莲花,温柔地再次低下头。
萧意梧怀中一空,只觉得心中跟着一空,他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看向面前的闻歌,心中一定,心情也跟着天高云阔。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开心,郁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有她在眼前身边,便是艳阳晴天。
萧意梧伸长了手,将闻歌往身边拉了拉。那一夜,知道赛福雅用了飞梦虫,能于睡梦中取人性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闻歌死了他也会死,而是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柔又泼辣的姑娘,实属可惜。
今日他本可以不用过来,他知道没了蛊虫的赛福雅在闻歌面前翻不出什么大浪,但等他醒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宋宅的院墙外。他本打算看一眼就走,却见到从屋中走出的闻歌神情不虞时,忍不住现身相见。
“主子,该走了,皇上宣你入宫呢。”周山见他们两两相望,时间都停滞了般,不得不出声催促。
“我走了。”萧意梧朝着闻歌说,他已将笑容敛去,但身边人都明显感觉他的变化,冰山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即将百花盛放。
闻歌什么也没说,朝着萧意梧展颜一笑,目送着他飞上墙头。
“小姐和主子这是……”林胭脂朝着闻歌眨眼睛,两个大拇指亲亲热热地挨在一处,在闻歌面前晃动。
“什么呀?”闻歌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笑容尽退,声音清淡,“主子天潢贵胄,我如何敢高攀。刚刚……刚刚只是……”闻歌自己都知道刚刚的行为很难解释,气恼地跺脚说,“都怪主子长得太美,看到他我就意乱情迷。”
“小姐!”林胭脂惊讶地说,“你只是被主子美色所迷吗?你对主子完全不动心?”
“我和主子,是天空中看似重叠两朵云,太阳一照,风一吹,我们就各散各的了啊。”闻歌低声说。
闻歌不知道的是,明明已经走了的萧意梧,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刚好听到她说的话。林胭脂余光看见萧意梧的身影,脸刷地就白了,偏偏萧意梧还打了手势,示意她不可惊动闻歌。
“小姐,你和主子的关系,别说是风一吹,就是天塌地陷,也还会在一起啊。”
“双栖蛊能被炼出来,就一定有解蛊之法。”
闻歌将目光投向七巧堂的方向,赛福雅虽心思恶毒,但在蛊术方面天赋异禀,她想占有萧意梧,一定会努力解蛊的。
“我和主子不可能的,他志在朝堂,我……”
“不听不听。你们山水能相逢,定是有缘人。”林胭脂大声道。
闻歌咽下已到唇边的话。萧意梧的目标是至高王座,她所求不过山水一隅。相逢有时,聚散有期。
再次离开的萧意梧,一路都沉默不言。周山越想越恼,闻歌的今时今日,都是主子给的,她还嫌弃上了?
萧意梧洞察周山的心思,到了皇宫门口,要下马车时,才用纸扇在周山手上敲击了一下,“不怪她。”
“主子。”周山再忍不住,“你不生气吗?”
“生气是最无用的情绪。”萧意梧说,“她从第一次见我,就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我早知道。”
“那是她……”
萧意梧锋利的目光落在周山的脸上,周山将剩余的话不情愿地咽下。
“她看到我就意乱情迷,这就够了。”萧意梧跳下马车,风将他的话吹进周山耳朵里,“以后将她放在我身边,时时对我意乱情迷,天长地久的,还怕她不对我动真心吗?”
萧意梧侧身而立,身如玉树,飘飘出尘,就连宫门口的守卫都为他的风采所折,更别说不远处为他驻足的女郎不知凡几。他从前厌烦生了一副艳绝天下的容貌,而今日起,他庆幸他还有恃美行凶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