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乐娘暂居别院,一向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客客气气,听到这话,被气得眼泪刷地落下来,抽噎着说,“我心里感念他们救了我,可难道女人报恩就只能以身相许吗?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撞大运了才会被王爷亲自救回来安置在这里。你们人人都以为我要借此机会,死皮赖脸攀附王府。我在此发誓,若对王爷心怀不轨,便让我遭天打雷劈。”
“哼,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那婆子生气地说,“长得妖妖娆娆,一看就像个妖精。”
乐娘捂脸大哭。
“乐娘说得对,女子报恩,并非只能以身相许。”闻歌见越说越不像话,从树荫后走出来,呵斥道,“你这婆子,她如今是王爷的客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婆子慌张跪下。闻歌每次来都是男装打扮,虽说人人看出她是女儿家,但对她的身份众说纷纭,有说她是王爷红粉知己,又有说她是王爷身边得力丫鬟,还有说她是王爷的姬妾……无论哪种,都可以随意处置她们。
“公子赎罪。”婆子啪啪啪就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行了,去找管家,按照规矩处置。”
婆子如丧考妣,灰头灰脸地去了。剩下的小丫头擅离职守,生怕闻歌处置她,膝盖一软,也给闻歌跪下了。
“都下去吧。”闻歌知道梧王府自有规矩,只是这别院主子不常来,从上到下,难免都懈怠了。
待人走后,闻歌看向还在哭泣的乐娘,坐到她旁边,替她擦拭泪痕,“乐娘,无论你经历过什么苦难,都过去了。我们救你,是一场缘分,并非图你回报。”
“宋姑娘。”乐娘只知道闻歌姓宋,她哭着说,“我并非不懂感恩的人,那日我本该死去,多亏你们,才能活下来。从那日起,我的一条命都是你们的。只是,你们都是贵人,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好还报的,只待将来,若你们看得起我,有什么需用到我,我豁出这条命去,也会回报你们。”
“乐娘。”闻歌佯装生气,“你再说什么恩不恩,我可要生气啦。我们救了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这才对得起我们。”
“我的伤已经好了。”乐娘站起身来,郑重地朝着闻歌一拜,“不好继续在这里白吃白住。今日便辞别宋姑娘,请宋姑娘替我转告另外两位恩人,三位的大恩大德,乐娘永记于心。”
“乐娘,你有处可去?”
乐娘想点头,却不想在恩人面前撒谎,一时无话。
闻歌早料到是这样。
“我这里倒有个去处。”闻歌将打算开胭脂铺子的事情说了,“我见你也喜欢倒腾这些,倒是很合适到我铺子里干活。你有多大本事,我就正常给你开多少工钱,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乐娘喜出望外,转瞬却又神色黯然,“宋姑娘,你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就怕我会给姑娘招去麻烦。”
“你倒是给我说说,会有什么麻烦?”
乐娘这些日子见到闻歌时,很多话都肯和闻歌说,但唯独在乱葬岗之前的遭遇,嘴紧得跟蚌壳似的,闻歌问过几回,她都只是沉默。
萧意梧随手救了人,自然也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待在别院,周山便让人去打探了消息。
那日,往乱葬岗扔人的只有一位东城胡商。胡商的大娘子是个泼辣的,不高兴胡商纳美,趁着胡商又出门行商,就将家里新来的小妾给打死,让人扔出去。
这小妾便是乐娘。主母打死小妾,在现有的大黎律法中,就跟主人处置家中鸡犬一般,官府一般不会插手去管。
乐娘当年不肯嫁给那屠夫,只得将和里正儿子两情相悦的事情告诉大哥大嫂,请求大哥大嫂放她一马,若真能嫁入里正家里,必会报答他们的恩情。
乐娘大哥大嫂两口子一听就更高兴了,若是能攀上里正家,将来也算有个靠山,第二日便去找里正商议婚事。
那里正哪里看得上乐娘这样一个无父无母,还有一对贪心兄嫂的女人,只是家里儿子正贪恋乐娘的美色,便心生恶计,将纳妾书充作婚书。
乐娘不识字,被大哥大嫂卖了一笔银钱,关在家里绣了半年嫁衣,到了里正家里才知道,她是个可以被人随意收买的小妾。
里正儿子的确有些喜欢乐娘,但里正提出要他先娶妻才能纳美,所以乐娘被关在家里绣嫁衣的那段时间,里正儿子早就娶了一位富商之女为妻。如今那富商女怀孕,正好接乐娘进里正家侍候里正儿子。
乐娘再度偷跑,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没有户籍文书,下场可想而知,差点就被拐去青楼。幸而遇到采选,有位富足人家不舍女儿远嫁,从人贩子手里将她买走,顶替女儿身份进宫做了宫女。
既然是宫里出来的人,萧意梧便和闻歌趁夜去亲自见了乐娘一回,“你若再不说实话,我这里也留不得你。”
萧意梧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样子,他摆出姿态来,乐娘吓得浑身颤抖,终于蚌壳开口。
乐娘进宫后,一直在御花园种花,她的容貌在宫外自然是拔尖的,可到了百花盛放的皇宫里,着实算不得什么,因着她嘴甜又勤快,又喜欢侍奉花草,在宫里的日子本还过得去。
春日宴那天,她也是倒霉,乐安公主的人要溜进御兽园,她从前因为花儿侍奉得好,让乐安公主的人对她有点印象。她素日是一个躲懒的性子,春日宴这等盛宴不往跟前凑,反而和其他宫女交换,到靠近御兽园的荒僻地段当值。乐安公主的人于是吩咐她帮忙望风,从御兽园后门遛了进去。后来,乐娘听说牡丹阁出了事,吓得都要哭了。这可是祸从天降!
乐娘吓得不行,接下来的几天,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被灭口。要知道一位公主在宫里想弄死一个普通宫女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