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第七步,萧意梧飘逸如风,灵动如水,身体又在咯咯作响,有一瞬间,蛛网般的裂痕变得更多更密了,但他剑舞不歇,那些裂痕被什么黏住了似的,让他动作如常。
走第八步,萧意梧已经能感觉到闻歌舞剑带过来的风,他笑了,主动拍向自己的胸口,胸口顿时塌陷,但随着剑舞,那神奇的力量在他身上周而复始,他身上的裂痕消失了。
不断毁灭,又不断重生。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走第九步,萧意梧来到闻歌面前,收起无用剑,用一只手握住闻歌持剑的手,和她混如一体,同舞一剑。
那被闻歌强制扣着的内侍开始吃苦头了。
萧意梧和闻歌借着剑舞,融入天地,消化体内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然而,总有最爆裂的那一股,调皮地想干坏事,每到这时候,萧意梧和闻歌便将那力量引给内侍,等在她体内运转周天变得温顺后再拿走。
小内侍就像一双舞剑者的剑穗,被动地随着上下腾挪,很快就满脸血痕,面具被损坏,片片脱落,露出她隐藏许久的真容。
那张脸因为久不见日光格外苍白,美丽诱人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艳丽的脸庞,殷红的嘴唇,异于中原人的长相,让殿中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她正是消失的南疆公主赛福雅!
“果然是你在使坏。”
闻歌气不打一处来。当日有听话蛊在,赛福雅言之凿凿,昙花案与她无关。如今看来,那南随风也靠不住,听话蛊本身就是个幌子。
闻歌看向皇后身后垂首站着的一位眼生的老嬷嬷。在甘泉宫住了些日子,皇后身边的人她都熟悉,但这位老嬷嬷却从未见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萧意梧也变了脸色,盯紧赛福雅,责问道。
赛福雅一扫从前的狂妄愚蠢,明明在闻歌手上犹如狂风骇浪中的小船,下一刻就可能支离破碎,她浑身却显出非同寻常的镇定。
“等等不就知道了。”
赛福雅一开口说话,剑气带来的罡风刺破舌尖,她浑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沫到地上。
闻歌和萧意梧虽在问话,但剑舞未停,动作反而愈发激昂,时而像要直冲九天,时而像要闯入幽冥,渐渐地罡气形成了一股气势汹汹的龙卷风,将三人的身影都卷在其中。
闻歌一次次口吐鲜血,身体崩坏,又一次次剑气纵横,剑意凌天,血肉重组。
萧意梧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两人的四肢百骸被强大的力量一次次冲刷,两人的神魂意识无数次在彻底失控的边缘徘徊。
当感觉体内的力量已经融为一体,不再狂暴,无数次崩坏又修复的身体也稳定下来时,闻歌将剑指着苍穹,众人只见那龙卷风直冲天际,掀翻大殿的房顶,剑光照亮整片天际。
“六十六君何在?”萧意梧清亮的声音从龙卷风内传出。
一直没有露面的林胭脂脱下金甲,露出里面的银甲,同颜色的发带将头发绑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露出她光洁玉润的额头。她脸上却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就连眼睛都隐在面具之后,乍一看去,只有两个幽深的黑洞,窥着外界。她的身边,还有六十五做同样装扮的人。
这六十六个人看似散乱无形地站满了大殿。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眸光一闪,老如枯树的手微微抬起,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闻歌,分出了一缕罡风,将她整个人围住。
接下来,只见天下的星辰都隐去了,龙卷风也渐渐消失于无形,天空中出现了六十六个闪亮的圆球。
圆球带着火光,直直朝着地面坠落,分别对准了地上的六十六个银甲人。
轰轰轰……
银甲人被砸中,双膝不由弯下,朝着天空跪伏。
整座大殿都在摇晃,所有人都东倒西歪,要站不稳,唯有银甲人们,静静地,仿佛亘古就存在于那的石头。
只有还悬在天下的闻歌和萧意梧知道那六十六个人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那样的痛苦,刚刚他们才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赛福雅终于变了脸色,“你们早知道我来了?”
闻歌和萧意梧都没有理会她,而是剑舞再起,舞若惊鸿,搅动星月,摘那天际六十六颗星,再度送入地上那六十六个银甲人体内。
“你们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你们如今的力量可以毁天灭地,你们就不想一直拥有吗?分给那些奴才,太可惜了。”
赛福雅险些咬碎银牙,她满脸忿恨地看着地上那六十六个银甲人,就像是有杀父夺宝的大仇。
然而,闻歌和萧意梧依旧没有理会他。赛福雅气得手脚抽搐,只是闻歌和萧意梧身上的力量太过强大,她若贸然动手,只会被那股力量给捻灭成渣。
星星一共掉落了十次,最后一次,六十六个银甲人无法再维持跪姿,只得趴在地上承受。
但他们当然不会死去!一千朵人命献祭而成的昙花的力量,浩浩荡荡,便是腐骨也可再生了,更别说他们还是从梧王府暗卫中精挑细选出的高手。
闻歌和萧意梧落回地面的时候,银甲人都重新站了起来,列成六排,气势如虹,朝着萧意梧大声道,“主子,幸不辱命。”
闻歌和萧意梧此时衣衫破碎,险些不能蔽体,脸上更是形如黑炭,但神情都是如释重负的。
“幸亏你想出这个分担的法子。”萧意梧隔空取来一件披风,披在闻歌肩头,快意道。
“当面前是一条死路的时候,谁让我不想死呢,只能拼死一搏了。”
闻歌看向主位上目瞪口呆的皇帝,和满脸怔然仿佛不知发生何事的谢皇后还有莫贵妃,“先将麻烦都解决了。”
闻歌提着剑,拖着赛福雅软趴趴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龙椅的方向走去。
“你想干什么?”皇帝指着闻歌,“金甲卫何在,速速护驾。”
闻歌轻蔑地一笑,有银甲人在,金甲卫又算得了什么?